那内侍难得报以一笑：“洛姑娘想的周全，只是咱们殿下他也是有苦衷的，宫里那群女子也个个精明的什么似得，若大张旗鼓地住在王府，估摸着早晚闻着味儿就跟来了，所以，殿下也只是办公在这里，院子深，里头灯火通明无妨，外头却不敢招惹人眼的。”小清儿欢快道：“连太子爷也有怕的时候呢，可见那群女子有多如狼似虎了。”那内侍尴尬不敢答话，洛璃晚瞪了眼她，轻咳一声：“不许胡闹。”小清儿连忙规规矩矩道声儿“是”，又道：“那太子爷若仅仅是在此处办公，平素也要回宫的么？就不怕有人有心寻到此地来？我看这里守卫也少呢，可别出事才好。”内侍连忙道：“不会不会，虽然看着人少，不过是因为人都集中在几处。不过因着今儿洛姑娘前来，侍卫们都闪开了，以避贵客。平素太子事物繁忙，也是没个踪影的，所以……”“哦，定是你们在打马虎眼，把大家都骗过了。”小清儿拍拍手，颇为自豪地看了洛璃晚，那意思仿佛是，小姐快看，我也打听出了好多东西呢。望着她眼睛里晶晶亮的神采，洛璃晚强忍着翻个白眼的冲动，连忙很配合地“欣慰”一笑，旋即点点头，对那内侍道：“不知太子这么晚了寻我来王府，可是有什么事？”内侍忙摇摇头，闭紧嘴巴不再说话了，看那样子，应是上头有人提点过他，不该说的一句都不敢吐口。远远，看见那满院的灯火，在水汽弥漫的林木间，叫人觉得身上一暖，院落里满是焚烧香料的味道，不浓，清淡素雅，使得这周围少有蚊虫，外头不可避免地静候着小厮与侍卫，见了人来，避了开去，任由内侍领着洛璃晚进了院子。铠甲与刀鞘摩擦碰撞的声音显得十分突兀，却也更显得这周围的安静。书房的窗户大开，能看到里头成山的本子与书籍，上官澈手执狼毫，蹙着眉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外头陌生的脚步声也没能打断他的思路。内侍声音压得低一些：“洛姑娘请稍待，容奴才进去回禀一声儿。”洛璃晚点头，透过窗户望向里头，那双清冽的眸子依旧还在，不再是对着她的那万般变化的情绪，反而沉敛深邃，叫人不自觉便沉入其中。孤傲清冷的侧颜，湛湛然端坐于桌前，青灵出尘，仿若碧玉。可她却深知，上官澈此人，并非玉之清润，而是静若寒潭，能用玉来形容的男子，洛璃晚只认慕容雪一人。不知怎的，同样优秀的两个男子，洛璃晚心里总会拿来比较，上官澈或许比慕容雪更有前途与抱负，更迷人亦或是强势，可在她的心底，总有股抹不开的悲痛，不容许旁人凌驾于慕容之上的执拗。她知道，是自己偏执了，可是她却不想改。深呼一口气，里头的上官澈已经向她望来，静静而笑，许是想起了之前二人还在吵架，那笑意马上凝固专为严肃，对着内侍点点头，上官澈自己起身将窗户关了个严实。洛璃晚垂头，跟着内侍进了屋子，不情不愿，也是为了寒碜上官澈，竟大大方方行礼问安：“小女子见过太子殿下。”上官澈唇角微抿，满脸的肃穆严苛，看向洛璃晚的眼神仿若藏了把刀子，恨不得把她的心挖开，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彼此看不顺眼，互相挤兑？刀削斧刻的五官，仿若美玉雕刻而成，精致雍容。好半晌，上官澈才舒缓自己那上不来下不去的一口气，淡声道：“起来吧，赐座。”洛璃晚意态闲闲，也不管上官澈寻她来作何，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过满屋子的物品摆件，书本之物多，琳琅摆设少，一屋子的墨香，也不知他在此坐了多久。说起来，洛璃晚也挺为上官澈难过，祁山王本就是逼不得已上梁山，如今更被架在那个位置，连亲女儿都保不住，还要叫自己的妻子受那些氏族之女的闲气，夫妻俩已经无能为力，除了隐忍，还不能展开半点拳脚。就是肆意洒脱的上官澈也不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来，应对得体，再不是他那不羁傲慢的时候。人都是要变的，他的变化，无端叫人心疼，磨没了棱角的他，还是他吗？上官澈静静看着洛璃晚的侧脸，双颊还带着暑热的红晕，晶莹唇瓣好似水晶化出的桃花，一张一合，均匀呼吸，长长的睫毛，好似轻盈的羽毛，忽闪而过，映在那清澈无波，灵透闪闪的眸子中。白皙依旧，没胖没瘦，应是没有受苦吧？只是她眼底的那抹青色，还是叫他有些怨气——为了染香阁，为了那抛弃所有人离去的雪夫人，甚至是仁显王，值得她这样上窜下跳用尽心思手段吗？为了他们，可真的值得？不免叹气，想起另一件头疼事，恐怕说出来，她与他，这辈子便要横上一根梁子了……说还是不说？小清儿与芳儿在洛璃晚身后候着，大气都不敢出，只因为这屋子里的气氛，实在是诡异莫名，眨眨眼，两个女婢，聪明地选择无视，轻手轻脚地躲了出去。外头星月疏朗，空气清新，可比屋子里的低气压叫人舒服的多。洛璃晚可没注意到身后的小动作，也完全忘记了自家婢女进来而又躲了出去，只听那边上官澈沉默许久，终于说出了一个令她头皮发麻的消息。“抓回来的人，已经不需要处决了。”洛璃晚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却是欣喜之色还未染上双颊，就看见上官澈眼中的怜悯之色，心中“咯噔”一声，跃起的身子沉了下去，“那……可是会放人？”上官澈终归不忍，轻轻点点头，看向洛璃晚的眼睛染满怜惜与不忍。洛璃晚蹙眉，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对上上官澈的视线，心，却是越来越沉：“他们，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