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脑中对此案零零散散的细节脉络一寸寸补充完整,就恰似一件慢工细活的绣品,到这一步,已经开针下线,但却还是未曾寻到最关键的丝线配色来精心塑造最后画龙点睛的一步。
此案,到目前为止,最怪异的焦点只聚集到以下两个最重要的问题上——
其一:凶手的动机为何?
其二:与昌邑夫人到底又有何干系?
其实,她基本能确定凶手针对的该就是范慧娘,那混杂荧石的画烛必定是有人掉包送进问清轩的。
只是,为什么呢?
一桩凶案,无非为财、为色、为仇!
绝没有人会既处心积虑却又漫无目的地对一个权贵府第的后宅女人下手!
看来还得跟府上的各位贵人们闲话一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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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皙白的手指轻点着几案光洁的桌面,脑中思绪翻腾,如潮起伏。
很快,春梨便被带进来。
赵重幻抬眸一瞧,只见那颇有几分灵气的女孩儿此刻倒是拘谨起来,低着头小心翼翼走过来,到了跟前依旧埋着头,只恭敬跪下行礼。
“你且抬起头来!”她淡淡道。
春梨听此声音依稀熟悉,不由马上抬头望过来——
眼前之人的模样令她遽然吃惊地张大了樱唇,眼神不知所措地闪烁起来。
她下意识舔着嘴嗫嚅了几下,却不敢发出声音。
她没料到,之前在玉立堂跪地苦求知府大人的布衣少年此刻居然出现在了大理寺问案的现场。
可是,这人理所当然地坐在此处,莫不是大理寺的什么大人物不成?
自己之前还指证过对方的朋友为昨夜夜闯的盗贼,岂不是捻了虎须?
愈想春梨愈紧张,不由双手交缠,眼神如遭了风掠。
赵重幻星眸如粼,不动声色地迎视着对方,将她乍然的失态都尽收眼底。
少年的目光如同淬了星芒,一寸寸扎在春梨的眼眶上,扎得她似棘刺在背,整个人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她不安地挪了挪膝盖,目光也不由向一侧穿着官服的李寺丞处瞟去。
后者正端坐几案旁,捏着墨条一丝不苟地低头研着磨。
一时,屋内溢满怪异的寂静。
李寺丞这才感到不对,他霍地抬头,见春梨正一脸惶惑地瞟自己,脸色瞬间严厉地一敛。
“春梨,你眼前这位是大理寺寺卿大人的副手,全权负责你主人九姨娘的毒杀案,你且老实回话!”
春梨更加惶恐,赶紧伏地“砰砰”磕头。
“大人恕罪!恕罪!”她口中连连告罪。
李寺丞不明所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赵重幻。
赵重幻淡淡一勾唇角:“春梨不必怕成这样!在下还不至于公报私仇!我问你什么,你且实话实说就是!”
她的话教李寺丞更加不解,但是此刻也不是深究的时刻,便抿唇不语。
“春梨,你在九姨娘身边主要做些什么活计?”赵重幻问道。
“奴,奴婢是近身伺候姨奶的!”春梨捏着嗓子,不敢放大声。
“大声些!”李寺丞呵斥一句。
春梨一抖:“是,奴婢是近身伺候九姨奶起居日常的!”
“房内的画烛一般都是谁人领,谁人点?”赵重幻没有接着刚才的问题,而是另问一句。
“一般问清轩的器具用度都是春分亲自领人去库房领用的!画烛也是她去领的!”
“而每日点灯上蜡的都是奴婢我!”春梨显然很快就能恢复惯常的机灵,说话也开始有条不紊起来。
“那昨夜九姨娘房内的画烛都是你点的?”
“昨日倒不是!”
春梨摇头。
“昨晚姨娘从晴芳阁回来时天快黑了,我们伺候着回到问清轩时那些粗使的丫头婆子们已经将灯烛都点起来了!”
赵重幻盯着春梨越发镇定的神色,似不着边际地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春梨都一五一十回答了,她的眼神也随着问题明显松动下来,那种可见的伶俐也显现出来。
这时,赵重漆黑的眸子忽然敛去星河鹭起的清明,一时若遁入探不底的无尽黑夜中般幽邃。
她一瞬不瞬地牢牢盯着春梨的眼睛,直瞧得后者刚刚平复的芒刺又猝不及防地在后背戳了出来。
“昨夜盗贼出现的时候已经亥正时分,那个时刻,你不在问清轩伺候主子,为何会独自一个人跑到园子里去?”
赵重幻蓦然冒出一句质疑。
春梨顿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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