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视线,她看着犀存,发现对方向来笑容可掬的神色此刻竟然若披覆着无垠的秋里霜色般冷冽,不由心上一惊。
“犀存姐姐,那二人你可认识吗?”她顿了下低声问。
犀存摇头——
那二人她是不认识,可是,他们想要戏弄的人她却认识,且还是这世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之一。
蒋秋影见她摇头,不由马上道:“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着急兄长之案,自然觉得他们既不认识,那还是赶紧离开华藏寺,再去别处打听一下哪里还有懂得梵语的高人。
可是,犀存却轻轻一挽她的胳膊便坚定地往回走去:“我还有点小事得解决一下,咱们等等再离开!”
蒋秋影不解,但仍旧依言跟着她。
那厢客堂内,原先还在忙碌的僧人都先退了出去。
了因方丈让小沙弥给诸人看座奉茶,大家一一坐定。
李寺丞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囊袋,从中拿出一本案册,便转头对赵重幻道:“赵小哥儿,你有何与方丈师父打听的尽管问来,本官记录!”
了因方丈见状不由诧异万分地打量起一诸人等来——
这一群来人中,按理说官阶品级,该是皇城司这位长相英俊的卫将军最高,但是他却从头至尾一直不声不响,任由李寺丞安排。
而平章府声名在外的布衣堂客廖先生,他原先也是只闻其名,并未有所交集,今日得见发现对方却也是一番风度翩翩,颇有林下之风。
只是,他好像亦只是随行,对李寺丞之言,并无异议。
至于李寺丞,好歹也是正七品大理寺官职,总不至于沦落为替一个布衣少年记录案册的地步吧?
可是,此刻,他们的目光却皆落在那个相貌丑怪平常的细瘦少年身上,似等待着对方回应。
坐在谢长怀身侧的赵重幻正默默打量着客堂的周围,目光落在西南角某一处的地面上,敏锐的鼻翼轻动,眉间似有疑惑。
华藏寺的客堂位于一面山坡之下,随山势而建,后窗处绿意婆娑,堂内布置简洁而整齐,与一般寺庙的客堂别无二致。
只是,在客堂里的桕烛檀香隐隐的气息中,却夹杂一股极淡的铁锈之气。
听李寺丞唤她,方才回神,她随之恭谨颔首道:“好,小人正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方丈师父!”
了因方丈也看出这一行人中大抵谁是中心了,便点点头道:“施主但问无妨!”
但是赵重幻却并未立刻开口,而是起身就往客堂西南的墙角而去——
她走过去,委身扒在墙角一寸寸细细察看,她的举动让身后一群人都顿时兴了好奇,也不由起身走了过来。
“怎么了?”李寺丞一马当先凑过来。
赵重幻没有答话,只探出皙白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沿着墙角的细缝摸过,很快,她便捻起一抹微微晕着点松花青之色的粉末,放在自己的鼻端嗅了嗅,确然是一股淡淡的铁锈气。
“方丈师父,贵寺客堂中为何要撒青矾粉?”她思索了下,回头问道。
了因方丈疾步走过来,端详了下,神色一动,马上似想起甚:“入了春,不知为何本寺的各处时而会有一些蜈蚣出没,为怕毒虫伤人,所以客堂的执事们便撒了些青矾跟楝树子所研磨的粉末才驱虫!”
“这青矾与楝树子磨粉驱虫的法子是贵寺一直使用的吗?”她又问。
青矾有补血消积、解毒敛疮、燥湿杀虫功效,但是一般人却只会选用樟木、雄黄等常见的药粉驱虫,用青矾洒在房内驱虫,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贫僧的师弟了凡法师极爱钻研一些药理方术之事,常常为附近百姓炮制一些药物施放!去年本寺来了个头身有疮的小儿,那孩子生疮半年多了,颇为可怜!他父母多方寻找药方无果,听说了凡师弟医术了得,便求到我们这里!”
“于是了凡师弟便用了这青矾楝树子粉末给小儿治疗,没想到,不出月余,那头身之疮果然痊愈了!”了因方丈颇为欣慰道。
“了凡师弟还说此物还有驱虫杀毒之效,所以最近几日执事见有蜈蚣出没,便将药粉洒在的寺内诸舍堂内!”
赵重幻将指尖的粉末捻了捻,眸色沉吟。
“怎么了?这药粉有什么奇怪吗?”李寺丞忍不住又问。
廖莹中也跟着偏头打量眼前一切。
惟有定着皇城司将军面皮子的谢长怀依旧端坐一侧,兀自饮茶。
“此物是炮制绿矾油的基本用料!”赵重幻转头看向李寺丞,意味深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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