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雷震说话可没有鬼才那么讲究,他没有压低声音,冲口就是呛死人不偿命的实话实说:“你看他们全团整齐的模样,哪像是在同古城打过十二天硬仗的部队?再看看他们人均携带的补给口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在别的部队接到杜聿明军长命令,一窝蜂似的进山打游击的时候,他们却先是背了双倍的补给,反其道而行,跑到一个相对僻静,当然也相对安全多的地方隐藏了起来,直到追兵过了,战斗打了,路上再没有危险了,我们的李树正团长,才大模大样的带领工兵团,带足了穿越丛林的口粮,进入了群山当中。跟着李树正团长,战场上不用和敌人拼命,大溃败时还能想出如此妙到毫巅的战略战术,又有哪位部下,不愿意跟着如此聪明,能将黄埔军校学到的知识,运用得如此纯熟的长官?”
李树正真的气呆了,正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眼前这个上尉小连长,怎么一张口就夹枪带棍,好象他们两个有什么杀父之恨,夺妻之仇似的?!
“不过也好,我真得谢谢你,能保存了这样一支完整的部队,他们几乎可以当成预备队这样的生力军来使用了。”
说到这裏,再不知道雷震才是这两千来号乌合之众的带头大哥,李树正就是傻蛋,正不可能使用先隐藏再入山的计策,而雷震后面的话,更是一下呛得李树正差一点当场被闷气活活憋死。雷震右手一挥,指着山坡下工兵团两千多号人,道:“虽然你们工兵团战斗力是弱了点。但是毕竟在是第五军混饭讨食的家伙,怎么也能拉出来转哒几圈吧?我们在这裏积极战备,就是打算狙击敌人追兵,愿意和我们一起作战的,我们高举双手欢迎,不愿意的,把身上地武器留下,我们举手躬送。并祝君一路平安!”
再上下打量了李树正一眼,雷震竟然还有话说,“不过我想李团长您就不用表态了,您身上也就那么一枝勃朗宁手枪,这种玩艺平时装在身上撑撑排场也不错,但是在真正的战场上,射程太近,威力一般。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我看干脆这样吧,这把代表身份与地位的枪,您还是留下。不过反正您也不敢留在这裏和敌人拼死作战,就马马虎虎。把团长的指挥权交出来,然后挑上一个愿意和您一起走的警衞员,赶快走人算了。”
如此口无遮挡,如果肆无忌惮的上尉连长。李树正这一辈了当真是头一次得见,他年轻的时候,当上尉排长,哪有雷震这么狂?
伸手指着雷震,李树正瞪了半天眼,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话:“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要我的工兵团指挥权?”
“我不是东西,是人!一个有血有肉地人!一个敢在战场上和敌人拼命的人!一个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想被敌人追得像丧家之犬一样四处奔逃,就连叫都不敢叫那么一声的人!一个知道什么叫养兵一日用在一时,绝不敢拿自己的天职当儿戏,更不敢因为胆小怕事,而将战略重地拱手交给敌人。把全军九千多名兄弟。推进四面受敌绝境的人!”
雷震在这个时候,盯着李树正当真是唇枪舌箭。语出如刀,“我还以为你已经被戴安澜师长给枪毙了,像你这样的人,竟然能在部队里身居高职,我不说你是什么军队的耻辱,因为你给军队带来的,绝不仅仅是什么耻辱,而是灾难,能让全军覆没地大灾难!”
“交出你的工兵团指挥权,然后想走多远走多远去!如果你改变了心意,想要留下用鲜血来洗刷自己带部队逃跑的耻辱,我欢迎,我一定会给你留个敢死队员的位置!”
“你,你,你,你一个小小的上尉连长,竟然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就像是被人踩到老鼠尾巴地李树正,终于愤怒了,无论他如何胆小,无论他是不是已经看出眼前这个雷震绝对不好惹,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想不愤怒也不行了,他指着雷震,放声叫道:“你不就是五九团那个什么特务排的排长嘛,就算是你们黄景升副团长,见到我都要客客气的。想要从我手里接管工兵团,你最起码也得先混到高吉人副师长那样的份上再来我面前耀武扬威吧!”
又是军职!
这绝对是雷震心中最大地隐痛,如果不是他在军营中的职务太低,如果不是他可以调动的力量实在太少,他又怎么可能已经看穿了敌人的种种谋略,最终却什么也不能改变,只能跟着戴安澜败走野人山,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做出这种明知必败必死,却依然义无返故的绝对狙击?
如果可以好好的活着,谁他妈的活腻了,一心想把自己地脖子套进绞索里啊?
终于抓住了雷震的痛脚,李树正神气了,他伸手晃着自己的中指,得意的道:“你一个小小的上尉连长,还想指挥我的工兵团?简直就是赖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就算我这个团长答应了,你也得先问问,我手下的几个营长和副营长答应不!”
面对得意洋洋,当真是把小人得志地嘴脸演绎到极限地李树正,雷震的心头在瞬间就想过了几十个办法,他是可以制服李树正,但是双方地人数等同,一旦因为他们过激的行为,产生不必要的冲突,也许还没有和敌人打起来,就要先打一场两败俱伤的窝里斗。而官职过小,在等级关念强烈的军营里,更是绝不容忽视的现实!很多军人,不要给他说什么鸡鸣狗盗,说什么小人行径,反正他们死脑筋式的,看得就是对方军装肩牌上。那几条杠杠!
就在这种雷震骑虎难下的时候,鬼才突然说话了,“师父,你身上的军装太烂了,换一套吧!”
换一套?我哪来地第二套军装?
雷震的心头还在转动着这个念头,在鬼才的示意下,江东孙尚香已经用绝对不是一个未嫁少女应该有的动作,从雷震身上扒下了那件已经破破烂烂。更沾满泥土的军装。当孙尚香从鬼才手里接过一件纯毛呢面料的军装,随手一抖,就扬起了一片灿烂时,军装上的肩章,在瞬间就映亮了雷震的双眼。
而在这个时候,鬼才还是一脸地认真与恭敬,“师父,请。不要客气。”
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雷震点点头,真的在孙尚香的帮助下,穿上了那件明显有点不合身,怎么都有点偏小偏瘦。就是不知道这种面料,穿它几天用力撑它几回,是能撑大了,还是撑破了的纯毛呢面料军装。
“你。你,你,你,你……”
看着面前这个换上新的军装,昂然屹立欲发英姿勃勃的雷震,看着军装肩章上代表的等级与意义,李树正真想狠狠打自己两个耳光,他一定是在做梦。否则他怎么见到如此荒唐的一幕,看到几个如此疯狂,敢提着脑袋玩游戏地人?
“李树正,你不是说,想要接替你的团长职务,高吉人副师长还差不多吗?那么我够不够?”雷震盯着在这个时候,当真是目瞪口呆,已经完全看傻了的李树正。问道:“一个中将师长……够不够资格?”
鬼才为雷震找到。并由孙尚香帮雷震更衣的那件毛呢军装,肩章所代表的含义。赫然是中将师长!
“你,你,你,你,”李树正干喘了半天,才挣扎着叫道:“你这是哗乱,你这是兵变,你这样地行径,是要上军事法庭,是要被判枪毙的!”
“上军事法庭?枪毙?”
听着这两个词,雷震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悲伤,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那个在敌人突袭戴安澜师指挥部时,以一个中校作战参谋地身份,却跑到战场最前沿报信的男人,而雷震在这个时候,自然而然,引用了对方的名言:“想要枪毙我,至少要等我活着回去吧?!”
“……”
李树正呆住了,迎着雷震那双当真是坦坦荡荡无愧此生,更扬起了一个大丈夫英雄顶天立地霸气的眼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雷震只是一个小小的上尉连长,却可以在身边收拢这么多人。
在和平时期,在有宪兵的时候,他这位上校团长,是可以直接无视一个上尉连长的挑衅,可是在这种力量就能决定一切的舞台上,他地个性,他的一切,面对雷震,就显得过于苍白无力起来。
“力量!对,我是团长,我的兄弟都跟着我这么久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为一个不相干的小子,而傻傻的留在这裏等死?”
当李树正霍然回头,用救助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部下时,他再次愣住了。他在自己最信赖,看起来对自己也最忠心的营长眼睛里,看到了对雷震这个人,流出来地尊敬甚至是迷醉!
没错,就是迷醉!
他们跟着一个如此懦弱,如此胆怯地长官,他们已经习惯了逃跑,习惯了忍受周围人那不屑的目光,和有意无意地讥讽,但是他们也是男人,时值民族存亡之际,他们依然会加入军队,就是说明,大他们的血管里,还流淌着炽热的男儿血啊!
直到面对雷震这个人,他们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这样活着。原来军人,一旦立下了舍生成仁,一击必杀的决心,也可以这样疯狂,这样放肆!
全团几十号军官彼此对视了一眼,也许是被雷震的气势所慑,也许早就对李树正不满,竟然没有一个人帮李树正!事实上,一个只知道带领部下逃走的长官,他能从部下那里得到的,会有真正发自内心的尊敬吗?一个只会给部下带来耻辱的长官,在他面临危险的时候,又怎么能期望有人会舍命相救?!
就算是有和李树正志同道合的部下,面对这样地雷震。面对雷震身后人数绝对不比他们人,在气势上更强大了何止十倍的支持者,又有谁敢稍有轻举妄动?!
双方的部下力量相同,比拼的,本来就是主将的力量!
“李树正!”
第一次穿上了中将师长的军装,但是已经再无顾忌,雷震的厉吼当中,当真是拥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凌厉压迫。他放声喝道:“你是选择自己逃走,还是留下一起血战,来洗刷自己地耻辱?如果你两样都不选,而一直煽动部下的话,我这个师长,有权直接以临阵抗命罪,把你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