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余白便去找唐宁。
这人正在厨房做饭,一边开了锅盖收汁,一边在手机上玩candy crush,旁边还放着一罐啤酒一碟花生米。余白隔着流理台看着他,心想一个人真要堕落起来可真是容易啊。
“你今天给陈锐打过电话了?”她这样开场。
唐宁就跟没听见似的,低头关了火,拿筷子从锅里夹了块牛腩,吹了吹,塞进她嘴裏。余白吃了一口的汁水,不得不承认这厨艺长进起来倒也是挺快的。
“这件事你是不是想了几天了啊?”她又问。
唐宁自知躲不过去,这才点了点头,但还是只顾着把锅里的肉盛出来装了盘。
“为什么要这么做?”余白被他这态度搞得心头火起。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唐宁却只是悠然回答,就好像他从前对唐律师说“没依据,就凭高兴”的时候一样。
“你不觉得这件事应该跟我商量一下吗?你不做了,我怎么办?”余白又想到一个更让她焦躁的问题——他是她的指导律师,一旦他注销了执业资格,她的实习期也进行不下去了。
申请实习证的规则中有一条是这样的,实习人员因指导律师丧失接收条件或怠于履行指导职责而中断实习的,应在中断原因发生之日起30日内申请转所实习,按照本规定重新提出申请,实习期才能连续计算。
这是那一长串规则中的最后一条,余白本以为只是可有可无的条款,根本不会有人这么倒霉,碰上这么不靠谱的师父,却没想到竟然还真叫她给碰上了。
唐宁停下手上的活儿,抬头看着她,答:“这也是交接中的一项,陈锐会安排的。他现在只带了一个王清歌,按照规定还能再带一个实习律师。而且,你早就已经做了超过十个案子,等到期满之后通过面试,就能换证执业了。”
“然后呢?”余白继续,没想到他真的已经全都想好了。
唐宁接着说下去:“你要是愿意留在立木,就跟着陈锐吧。他是个好律师,做事也比我稳妥。要是想去至呈BK做你的老本行,也别跟他们客气,就说你要做合伙人。”
余白倒是让他气乐了,心说人家凭什么啊,难道因为你爸爸会给我走后门?
唐宁却给了她解释:“到时候你就是有中美两地执业资格的律师了,年资也足够。两所联营之后,他们新升的合伙人差不多就是这个条件。你要回去,一定也会给个好offer的。”
余白听得出这言下之意,他是在告诉她,这一年的实习期并不是浪费时间。她知道他是对的,哪怕不是为了得到一个好offer,她还是学了很多,看到听到的是过去三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见闻。不过,这根本不是关键好嘛!
一个星期以来两人之间唯一一场正正经经的谈话,她看着他却是无语了。是你当初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干的,她很想质问,你这是耍我玩吗?
这句根本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好像能听到似的,轻声道:“余白,我不应该让你离开BK加入立木,这件事是我做错了。”
余白听着,忽然记起来早在几个月之前他就跟她说过差不多的话。那是她领了实习证之后的第一个案子,那天晚上,她在天通观附近的小饭店里对他说,她去哪儿找不到沙伊菲,心裏很难过。那时,他也曾看着她说——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大概是做错了。只是当时的他还是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但现在却是不同了。
“你就明说你是什么意思吧?”不知道为什么,余白总觉得这番对话说得像是在谈分手,就连手上那个订婚戒指在此刻都感觉特别的紧。
唐宁也看出了她的念头,即刻拉住她的双手,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来。
“你干吗?”余白皱眉,心说这戏是不是有点接错了?
地上那位却只是看着她道:“别的什么都没变,我只是不做律师了,你还要我吗?”
余白怔住,心想你都这么问了,让我怎么回答?她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职业才要他的,他是不是继续做律师,跟他们结不结婚显然是两码事。等到想完了才明白过来,这人就等着她这么表态呢。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答反问:“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他想了想,玩笑:“要不……去问问爸爸还需不需要人帮他种西瓜?”
“不需要,尤其是你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余白替老余表示拒绝。
但她其实也很清楚,如果让余永传知道了这次发生的事,恐怕不光唐宁,就连她也会被叫回岛上去种西瓜。
“所以你还要我吗?”他捏了一下她的手催促。
“要。”余白只好点头。
“那还不扶你老公起来?”这人立刻又抖了。
那边电饭锅也正好响起蜂鸣,可想而知,接下来便是吃饭环节,吃完了之后玩一会儿,然后去睡觉,又一天就这么混过去了。余白拉他起来,心裏却在说,这事没完!
吃饭的时候,她又找了个机会转回这个话题上:“陈锐还没跟唐律师说,我让他先缓一缓。”本意是提起唐嘉恒,多少能激起一点他的好胜心来。
“缓什么呀?”唐宁却是笑了,“我那天跟唐律师打电话,说了发生的事,又开口要上这儿来住,他应该就料到这个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