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准备动手要改,那边发了好几张照片过来,都是他白天的刑事合规培训上拍的,还告诉她第二天有个特色项目是参观看守所。余白听得要笑,也不知怎么给他想出来的,又觉忙得要死,心说:我又没查你岗,汇报得这么详细做什么?
但这人好像还嫌她事情不够多,讲到最后不忘布置第二天的功课,又是恶狠狠地一大堆事情。
电话挂断之后,余白继续苦干,一直弄到快十二点才熬不住睡下去了。可关了灯,却又无眠。这是几个月以来,两个人第一次分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睡了。
黑暗中,她发了一条信息过去,问:“睡了吗?”
那边秒回:“还没,你呢?”
她看得笑出来:“你这话废不废?”
以为他一定抬杠,结果只收到一句:“想我吗?”
“还行。”她答。
却又见他回复:“我特别想你。”
只这一句便让她一瞬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冬夜,他们俩走在公园的小径上,他突然拉住她的手,把她留在黑暗处,看着她对她说:好想你啊,你想不想我?
这么正经,倒叫她不适应,甚至觉得这人今天有点不对。
但紧接着就收到视频邀请,接通之后,那边衣服都已经脱一半了。
她看得无语,但一颗心倒是放下了——这人没病。
这一通视频,便是过了午夜才睡。余白做了半夜的乱梦,仿佛都与唐宁有关,好像他就在她身边似的。直到早上醒过来一看,只有手机静静躺在床单上面,而且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去做。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也是差不多的,白天做他布置的功课,晚上只等着他来电话,再被他挑剔。
但入夜之后,电话震动,却是万燕发来的微信:“余白姐,真的谢谢你们。”
余白看得有点糊涂,事情已经过去有一阵了,怎么没头没脑地又发来这么一句?
“最近怎么样?你爸妈好不好?”余白试探着问,以为万燕又遇到了什么困难。
“我们都挺好,我在学宠物美容,就快拿到证书了,”万燕回复,“今天看到网上采访唐律师的文章,才知道你们因为我的案子还受了那个人的威胁,我真的是过意不去……”
余白怔住,再打字手都有些不稳了:“什么文章?你发给我。”
万燕有些意外她居然不知道,马上发了链接过来,又解释了一句:“是我从前在H市绣品厂的同事转给我看的。”
余白没有再多说什么,即刻点开链接来看——那是H市都市快报的官网电子刊上发布的一篇人物专访,官微同步转载,其中有照片,有视频,被采访的人物分明就是唐宁。发布时间已是两天之前,转发量不小,就连报纸肯定也早已经印出来,满街都有了。
这是在做什么?!余白难以置信,只觉这人疯了,再一细看,更不得了。
记者在采访中问唐宁:唐律师,因为代理毒辩案件,遭到毒贩报复威胁,您有什么感想?
唐宁笑答:习惯了也没什么,就是自我安慰,说不定过一阵他就忘了呢。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挑衅啊!余白觉得自己也快疯了。还说什么律师是风险规避者?全都是假的!这人分明就是诱饵本饵啊!
她可以猜到唐宁在做什么,A市缉毒队找不到肖宾,大约怀疑此人仍旧躲在H市,便由那边的缉毒队接手,通过同城新鲜事推送把这篇专访发出去,希望肖宾能看到,再去找唐宁。文章里甚至还提到了他此行去H市的目的——那场互联网企业刑事合规培训,随便在网上一查就有无数信息,时间,地点,一应俱全。
余白立刻就要打唐宁的电话,但心裏越急,手上越不利索,最熟悉的号码,找了半天才拨出去。第一遍铃响,无人接听。她更加害怕,又拨了第二遍。电话总算通了,但还未听到他的声音,她不敢放心。
“你在哪里?”她抢在前面问。
“余白,”那一边是他轻轻叫她的名字,“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你现在在哪里?”她又问了一次。
“还在路上,”唐宁回答,“已经进A市市区了。”
“现在就去你那里,给我等着。”余白道,担心没有了,是带着些怒气的,说完挂了电话就跑出门去。
去唐宁家的一路上,她简直觉得自己把过去的十年重新过了一遍,眼前有时是那个夏末的早晨,他在宿舍的窗口对她笑,有时又是那个雨夜,他怔怔看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亲吻。每一个画面都已时隔久远,细节与感受却又都分外清晰,让她觉得心裏那么空,又那么满。
出租车开进小区,隔着车窗,远远就看见他等在楼门前,她以最快的速度付钱下车,朝他跑过去,起初还是气势汹汹地问罪,结果却被他一把拥进怀里。
“你怎么一个人去可以做这种事?!”她骂。
“真的没什么的,”他在她耳边笑着说,“人抓住的时候离我还有两层楼,连面都没见到。”
“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她又说一遍,但气势已经没了,被他紧紧抱着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