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条, 是田盟案的一审判决。
还别说,田律师是有点水平的。诈骗罪名虽然成立,但因为积极退赔,又找了很多合法的收费名目,最后认定下来诈骗金额不是六十万,而是十二万。至于泄露国家秘密罪,正如陈锐所说,定得不太合适,法院也没有认定,一审判了有期徒刑徒刑六年。
第二条,是关于林旭辉一案的进展,各种官媒网媒,相关文章铺天盖地。
经侦调查中发现,除了收购奇途之外,林旭辉已经如此操作了两次,将资金投入虚构的境外项目。只需粗粗估算一下,再看上一年富豪榜上他的财富数字,就知道此次交易如果成功,他几乎已经把全副身家转出去了。哪怕只是等到第一笔现金支付之后,数字也十分可观。下一步的计划也许就是出境,林旭辉不准备再回来了。
这个消息传出之后,网上有不少人评论,说“这些年翻车的夫妻店”又多了一家。而对于谢简书,绝大多数的声音还是同情加佩服的。有传说她已经提出离婚,路人都表示大快人心。
与此同时,大跌至停牌的乐欧又出了新的公告,公布了一系列的人事变更。
孙胜跃被捕之后,谢简书自己兼任了总裁。其余高管班子,旧人进去了,又有新人升上来顶。余白在其中看到吴东元的名字,他是新任的董事会秘书。
董秘已是副总裁级别,在不久的将来更进一步,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且,这个职位是要考一个资格证的。若是仔细算起来,此项任命很有可能在林旭辉出事之前就已经在酝酿了。
谢简书已年近六十,身体也不是太好,而林飞扬根本管不了这些。这个总裁的位子将来会给谁,是女婿?还是职业经理人呢?
至此,余白不禁又一次想起那个神秘的举报者,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已经呼之欲出。
但那一阵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管这些闲事,实习期已满,律协面试的日子也定了下来。
王清歌和胡雨桐跟她同一期,早早地从实习律师群里找来了“面试宝典终极版”,开始背背背。
与他们相比,余白一直挺自信,整理了材料交上去,感觉准备得也很充分。
直到面试的那一天。
一早到达律协,先是签到。她最后一个进去,却不知为什么被排在了第一个。看面试宝典里说这是最容易不过的时间段,因为律协不管饭,考官肚子饿了,后面的就会越来越快,标准也越来越松。而后,又听旁边人说今年会重点考核执业规则的处罚部分,她突然发觉脑中一片空白,不看材料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去BK面试的那一天。她知道自己的脾气,遇到对她很重要的事,总是会这样。
进了面试的房间,只见一张长桌后面坐着三名四五十岁的执业律师,还有一个律协的工作人员,旁边搁着摄像机拍摄。
她向各位考官问好,报上姓名与实习证号。首先便是自我介绍,接下来是教育背景和工作经历,别人两句话就能说完的事,她要说一大段。
然后,考官问她实习阶段办了哪些案件?她一一例举,也是越说越多。
她说起了沙伊菲——她作为实习律师的第一个委托人,让她明白了每一件事实都可能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解释。
她说起了乔成,说起《欧阳修传里》的那句“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甚至还有乔志说的:“那到时候他也快九十了,祸害不了谁。国家这个规定,也是有道理的。”
那一次,他们放生了一个老毒贩,却也帮助警方彻底端掉了一个贩毒团伙,救了万燕、蔡岚这样的女孩子。
而后还有丁浩,钱思涵,林旭辉……
其中既有成功,也有失败,他们面对过伪证的风险,也曾为律师的保密义务和社会责任两难。
她侃侃而谈,说到这裏才觉得有些不对。
终极宝典里说,尽量别提那种很复杂的案子,案情越简单,考官越问不出什么花样,回答也不容易出错。但她跟着唐宁做的案子偏偏都不是简单的那种,约会强|奸,死刑复核,正当防衞,暴力抗法,SM杀人案,每一件都争议满满。
考官的问题果然也特别多,她尽量用几句话说清楚,又总觉得没能把全部的体会都表达出来。
每个人只有半小时左右,她这样的情况,留给后面专业知识、职业道德、法治理念部分的时间就只剩下一点点。考官让她抽题回答,她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样的手气,题目是:泄露国家秘密的情形和处罚。
这个真要谢谢田盟老师以身试法地给她上了一课,她才得以不假思索地复述出来——在执业期间故意或过失泄露国家秘密,没收非法所得,罚款五万,情节严重的吊销执业资格,构成犯罪的追究刑责。
面试进行到最后,考官又问起她今后的执业方向。余白自觉仍旧迷茫,说还是会尽量接触不同的案子,测试最适合自己的专业。
面试之前,她认为必过。面试完了之后,才觉得自己表现得实在不怎么样,这裏说太多了,那里好像又不够。
从律协的面试场地出来,唐宁就等在外面。余白上了车,让他开她回家。
当天就会有电话通知面试结果,她表面上没什么,其实却等得忐忑不安,午饭也没什么心思吃。唐宁跟她讲话,说两句,她嗯一下。
吃完饭,他收拾了桌子,带她到沙发前面。
“你干吗?”她不懂。
“看你这么紧张,要么还是我牺牲一下吧……”他坐下,拉她跨骑在他身上。
这算什么?她笑出来,可双膝已经在他大腿两侧陷入沙发的柔软里,两人身体紧密贴合。她的心跳快起来,亲来亲去,就把什么都忘了。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脱得差不多了。起初感觉到轻微的震动,她还以为是他搞什么花样,直到听见嗡嗡声一阵一阵,才意识到是律协的电话来了。
她从他身上跳下来,在沙发缝隙里找到手机,贴到耳边接起:“喂?……好……谢谢老师。”
他在旁边看着,等她挂断才问:“怎么样?”
“过了。”她回答,许是刚才那股劲还没过去,让她觉得有点不真实。
回过神来,却见唐宁已经穿好裤子起来,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抽屉。
“你干吗?”余白问。
唐宁不答,从裏面拿出她的户口本。
“你怎么知道我户口本放那里?”余白也是服了。
“你什么我不知道啊?”唐宁得意,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还来得及,赶紧去。”
“去哪儿啊?”余白问,心说你什么意思啊?就这么做一半不做了?
唐宁偏还要催她:“赶紧的,回来我们再做合法的。”
余白无语,但还是被他拉着起来穿衣服,急急忙忙出了家门。
“你带户口本了?”上了车,她才想起来问。
“带了。”他朝手套箱一努嘴。
“这都能随身带着?”她表示难以置信。
唐宁却答:“你看我对你多有信心啊。”
余白失笑,真荣幸。
填表,拍照,排队,这是一个普通日子,不凶不吉,婚姻登记处人不算多,没有预约,也让他们赶上最后一对宣誓。
可能还是刚才那股劲没过去,直到拿到两个红本子走出去,余白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我们这就算结婚了?”她问唐宁。
“嗯。”唐宁冲她一笑,还眨了下眼。
这笑容分明就是她当年在宿舍窗口见过的,那时的她怎么能想到他们俩也会有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