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婚礼,再加上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余白睡了长长的一觉,再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人倒是精神了,只是饿得走投无路。所幸唐宁已经查好附近吃饭的地方,即刻开车带她去一家餐馆吃晚饭。
夜幕降下,海风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桌上有摇曳的烛光。侍者说牛排是本地的特色,余白本来不喜欢红肉,但不知为什么就觉得此地做得特别好,从前菜到甜点,她一道没落下。
饱饱吃了一顿之后,两人又回到海边的房子里。周遭早已是黑暗一片,远望看不清海面,只听到浪声不息。天空是一种半透明的深蓝,满天都是初秋的繁星。
A市看不到这样的星空,余白关了房子里所有的灯,靠在露台的玻璃围栏上,打开手机上的星图app,对照着看星星。唐宁偏要捣乱,在她身后抱着她,一点点解开她的衣服,一寸寸地吻下去,一边亲一边还要在她耳边问,这样好吗?还是要那样?余白你怎么这么好看?
余白实在没脸听,心说这还是在外面好不好?!只得回过身又用老办法堵住他的嘴。唐宁从来都受不了她主动,一秒钟就反转成不知是谁欺负谁的场面。夜色轻缠,带着些凉意,彼此裸|露的皮肤反倒热得发烫,心跳也失了秩序。
余白本来担心白天睡多了,晚上大概会失眠,结果却又是一觉到天明。
早上醒来,唐宁趴在她身边看着她,样子还挺委屈,说他昨天晚上从浴室出来,只比她晚了一会儿,上床一看,她已经睡着了,怎么弄都不醒。
余白没脸细问到底怎么弄的,只觉这一夜实在是好睡,黑黑沉沉地连梦都没做一个。
这么一来时差倒是彻底倒过来了,两人坐在露台上吃早餐,在手机上查附近的好玩好吃的地方,计划着要去这裏那里,尤其是餐厅,务必按照评分高低一个个吃下来。
一整天,他们骑自行车去看灯塔,再骑着车沿着海岸回来。
这一带都不是那种平缓的延伸到海里的沙地,而是一道石崖,崖下才是浅滩。
气温不过二十度出头,但远处还是有人在冲浪。唐宁看见,也下海去逞了一会儿能,然后瑟瑟发抖地跑回来,泡在露台上的hot tub里缓了半天。余白哈哈笑他,结果被他一把拉下水。她惊叫,他偏不松手,任由她衣服都湿了,曲线毕露地贴在身上。
吃,玩,睡觉,做|爱,日子过得就跟前一阵在唐律师的豪宅里差不多。但这一次余白一点都不觉得惭愧,因为这分明就是蜜月应该有的样子。
又一个午后,两人一起瘫在露台上晒着太阳看书。
余白收到一条微信,是岩馆的小武突然想起她来,对她说:小姐姐好久没来攀岩了,这周末有没有空?
这件事她答应过唐宁,说话算话地交给他处理。
唐宁拿过去一看,鼓捣一番,又把手机扔回给她。
余白好奇他怎么回答,当即打开来看。
这人替她答了一句:在休婚假,这我老公。
下面附赠一张自|拍,脸没入镜,但胸肌腹肌肱二头肌都在了,还有大花沙滩裤和福字金戒指。
小武秒回:哦,恭喜。
言下之意——打扰了,再见。
“你这什么时候拍的呀?”余白目瞪口呆。
唐宁不答,又拿起自己的手机戳戳点点。
嗡嗡嗡,余白这边一连串震动,收到他发来的一堆自|拍。
“你干吗?”余白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唐宁慷慨一笑:“拿去做表情包。”
余白随即认出画面中的背景,应该就是在唐律师豪宅里瘫着的那几天。她以为他意志消沉,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闲情逸致。
等到傍晚,太阳落下去,两人又像老头老太那样手拉着手在海滩上散步。
余白问起太爷爷太奶奶的事,唐宁就一点点讲给她听。那果然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虽然有不少情节他也不是很清楚。
“……他们1946年回国,55年又来了旧金山,然后就在这儿住了几十年。后来,我太爷爷先走了。那个时候,唐教授有几个打算,要么接我太奶奶回国,要么搬去老人社区或者养老院。但她总说身体还行,住惯了自己的房子不想离开,只用了一个白班的housekeeper,其他都还能自理。就这么过了五年,没什么病,也在睡梦里走了。”
唐宁平铺直述,说的也都是些极其平常的事。余白却有点感动,似乎可以想象自己也到了那个年纪,随便往回看一眼都是几十年几十年的跨度,年轻时的三年五载是那么地不值一提。
“他们葬在这裏吗?”她问唐宁。
唐宁回答:“湾区那边的一个华人公墓。”
“去看看吧。”余白提议。
次日,他们便去墓地祭拜了屋主。
那只是一片草坪上并排而立的两块墓碑,上面刻着中文名字:
唐竞1901——1996,周子兮1910——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