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才看到的材料,这人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功课?
至此她不得不同意唐宁的看法,要想争取立功从轻处罚,除去手上的这些记录,还是需要谭畅自己的供述。
于是,他们又想到 Arvin。
毕竟是未成年人,需要通过谭畅的母亲。老太太又不太积极,那种感觉不像外祖母,倒好像已经代替谭畅做了母亲。
结果,他们这边还没联系上,Arvin 却已经主动打电话过来了。
唐宁接到电话,还是招手叫余白进来代言。
余白忍不住,做口型问了一句:“为什么一定得是我?”
唐宁笑,做口型回答:“你练习练习嘛……”
余白知道他这是拿她怀孕说事,心说是我一个人有丝分裂的孩子么?碍着电话那边 Arvin 还在等着,这才没有回嘴。
两边打过招呼,Arvin 直接问她:“余律师,我可以跟她通电话吗?”
人称依旧是“她”,不是“妈妈”。
“恐怕不行。”余白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一问一答就叫她觉得有点难过,缓了缓才又添上一句,“你要是想跟她说什么,就告诉我,我们可以转达。”
电话那边一时沉默。
“或者,你也可以写信。”余白又道,她跟唐宁本来就考虑过,儿子的一封信可能会改变谭畅的想法。
“写什么呢?”孩子茫然,“我不知道……”
“所有信件都会经过警方的检查,不能涉及案情……”唐宁在旁边插嘴。
那边一听,更没话了。
余白发觉这人还真是不会对付孩子,即刻示意他噤声,这才继续聊下去:“就写写你想跟妈妈说的话就行了,比如你在学校怎么样?有多久没看见她了,想不想她?”
都是些大路货色的套话,拿她自己念书的时候跟屠珍珍的对话往裏面套。
Arvin 却道:“其实,她很少来看我的,脾气也不好。上一次来,我们还吵了一架……”
余白辞穷了,只好顺着他问:“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呢?”
“也没什么事,”Arvin 回答,“难得见一面,她总是心不在焉。我不开心,就跟她吵。她直接说自己不是个好母亲,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母亲……”
余白听着,不禁有些感触。
谭畅是交易员出身,而所谓交易员,就是要通过买卖获得最大的价差利润。每一天,每个小时,每分钟,甚至每一秒,她都需要做出选择。按照她的履历来看,她应该长与此道,挣了不少钱,但她的人生选择却又那么糟糕。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恐怕是在后悔生了这个孩子吧。
果然,Arvin 也有同感,继续说下去:“……我很生气,问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生下我?
“她怎么回答?”余白问,不是敷衍,而是真的想知道。
“她突然静下来看着我,然后说,不是的,只有这件事,她一点都不后悔,从来没有怀疑过。”
“她还说,我是她生命里遇到的最好的人。我说人生很长很长的,我最多跟着你十八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啊?她摇头,说你不懂,你是我的孩子,所以哪怕你不喜欢我,哪怕我们不在一起,也不管我以后还会遇到什么人,都不可能比得过你。”
“我当时什么话都没说,就那么生着气看着她上飞机走掉了。其实,我也想跟她说,你是我妈妈,不管发生什么,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在我心裏的位置。”
余白听着,只觉得眼泪涌出来。电话开着免提,她忍着,没发出任何声音。
唐宁看了看她,替她说下去:“这些话,你可以写在信里,你妈妈会收到的。”
电话那边默了片刻,只传来些微的风声,像是在极其空旷的地方。
最后,才是 Arvin 的答覆:“好,我会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