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景老师回答,带她们去她的办公室,开了电脑又打开一个文件夹,裏面都是照片,“孩子多,丢东西也挺多的,每个月会在家长群里集中发一下,看图认领。”
余白仍旧提着那一口气,没有解释,只是紧盯电脑屏幕一张一张地翻下去,一只小孩子的鞋,一顶绒线帽,电子书,保温杯,围巾……直到画面中出现一部手机。余白停下来,总算松了那口气。
“这是你们的?”景老师问,“东西都锁在行政老师的保管室里,我去叫她开门。”
“不,不用,不是我们的,”余白赶紧解释,突然觉得腿有点软,找了张凳子坐下来,又看了一眼王清歌,说,“你打电话给检察院的承办吧。”
王清歌也有点懵了,两人一路找过来,但都没想到结果就是这么的唾手可得。
案发之后,手机被柯允带出了那个办公室,经过前厅时,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又被清洁工阿姨发现,以为是哪位家长遗失的,交到了行政老师那里。
手机锁了屏,没法找到失主的信息,行政老师就照老规矩在家长群里发了张图片,等机主来领取。
而在案发伊始,警方那边都只当这是一宗普通的故意伤害案。翟立作为受害人,被 120 送往医院抢救,随身物品由急诊室医生按照规定暂时保管,稍后又转交给了赶来的家属夏晨,其中钱包、手机、衣物一切齐全,并未发现缺漏。
于是,那部手机就一直被留在孤独行星学校的行政保管室,渐渐耗尽余电,陷入沉寂。
至此,柯允一案因为发现重要证据,被退回补充侦查。
再一次去刑警队沟通案情,余白没去,王清歌也不让她去,说一定辣眼睛,孕妇不宜,可回来之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大堆。
翟立使用的两部手机型号、颜色一模一样,所以连他老婆都没意识到另一部手机的存在。
而且,翟立也十分小心,只有一张 SIM 卡用的是自己的名字,另一张就是网上几百块买来的黑卡,在运营商那里登记的是一张完全不相干的异地身份证。所以,警方第一次调查他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通讯和上网记录。
直至余白她们发现了第二部 手机的下落,由警方带回去技术解锁,仿佛打开了一个兔子洞。
那部手机里各种翻墙软件、境外 app 一应俱全,微信里无数卖片儿的、交流同好的群,群里还有菜单,拍摄对象年龄越小,要价就越贵。
在这些二次元世界里,翟立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 Humbert,是个大神般的存在。
而在三次元世界,他是得过金话筒奖的名主持,市电视台的金牌制作人,家里住几千万的房子,开几百万的车,十几年热心慈善事业,之所以会干这种事显然不是为钱,只能说是真的是“爱好”了。
“那怎么证明手机是他的呢?”余白还在担心这个问题。
既然 SIM 卡不在翟立名下,手机也不是在他身上发现的,就算他还在昏迷,不能辩驳,夏晨替他请个辩护律师,也会提出这样的异议。
王清歌却答:“要证明是他的也太容易了,人脸解锁,就是他。而且,裏面还有照片和视频,都是他。”
“他露脸了?”余白倒是有点意外,这种人的惯常操作不就是光拍别人,保护好自己么?要么干脆不出镜,要么替自己打码,有些特别谨慎的连自己的声音都要处理掉。
“他传到网上去的当然是处理过的,但存在手机里的都是原图原片啊!”王清歌绘声绘色,“视频还有他说话的声音,金话筒主持人的播音腔哦!那玩意儿上面还有一颗大痣,卧槽,可把我恶心死了!”
余白皱眉,这就太有画面感了。
可王清歌觉得自己都快 PTSD 了,也不管什么孕妇不孕妇的了,忍不住还要说下去:“其实我只看了几眼,刑警队专业鉴黄的警员都说不忍心看,都是特别小的孩子,太难过了……”
余白也有同感,只是听王清歌叙述,就好像能看到那些似懂非懂的眼睛,或迷茫或恐惧的表情,太难过了。
当然,难过之后,还有庆幸,这件事总算查清楚了。
翟立猥亵自闭症女童一案也得以正式立案调查,由于可能产生重大社会影响,并引起广泛关注,检察院在侦查阶段就提前介入,监督整个过程。
除此之外,柯允一案也补全了作案动机。虽说靠不上见义勇为,但他动手并不是平白无故,势必会成为量刑时考虑的因素之一。而精衞中心的青少年精神科专家也对柯允的心理状况有了更清晰的了解,明确了治疗方向。
唯一不确定的是,这个孤独行星的明星学员,经过了十几年的干预和努力,已经进入普通学校就读的孩子,这一次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平复心裏的创伤,还能不能回到学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