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余白想象得差不多,当晚九点五十分,天通观附近的骑楼一条街,某号二层打通了三间门面的健身工作室里,李铎正在挨打。
空调早已经关了,房间里只剩一点余温,两人都只穿着 T 恤短裤,却一点不觉得冷。
王清歌一边演示动作,一边现场解说:“……下潜抱腿,往上抬的同时用肩膀顶一侧的胯骨,然后转身,倒!”
虽然是慢动作,李铎还是应声倒地。人失去平衡的时候能抓着什么是什么,而他抓到了王清歌的衣领。
一人在上,一人在下。
“你这时候应该双手呈防御姿势护住面部。”王清歌提醒。
李铎这才松手,做出她教过的那个防御动作。
王清歌整了整衣服,准备继续说下去。
李铎却问:“那个写的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王清歌一时没听懂。
“你左边锁骨下那个纹身。”李铎补充。
王清歌有点尴尬,刚才领子被他扯得老大,露出大半肩膀,可这人干吗还要提呢?
“你不是医生么,连这都看不懂?”她玩笑一句。那是个拉丁文词语,潦草的花体,但还是要比病历本上的字端正多了。
李铎怔了怔,总算 get 到了这个笑话。他本来想说,我们早就不手写了,都是打印。但最后他只是看着她笑起来。
天花板上的灯光照下来,两人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汗涔涔的。王清歌居高临下看着他,竟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不是因为他没戴眼镜,也不是因为眉骨上那一处淡淡的淤青,是因为他的笑,和以往看见过的似乎不太一样。
拳台边,打扫衞生的大爷打了个喷嚏,推着长拖把从房间一头走到另一头。
他们这才站起来,注意到健身房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Libertus,自由的人,我决定做律师之后纹的。”王清歌拉开绳圈跨出去,只留下这么一句。
也是在这个时候,余白正在家中和唐宁视频。
加德满都已经入夜,楼上天台传来民宿住客聚会的喧哗声。
唐宁说:“我今天去拜庙了。”
余白问:“许了什么愿?”
“你知道的。”唐宁回答。
余白笑,觉得自己还真知道,而且答案都不需要说出来验证。
“我今天也去了个地方。”她一直忍到这时候才要献宝。
“去哪儿了?”唐宁问。
她不答,直接拿出那张超声波报告凑到镜头前面。
唐宁这才想起来,他不光让她留守了,而且还错过了第十六周的产检。
“没关系,”余白收起报告,挺大方地说,“我一个人又不是不能去,而且你放我鸽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哪有的事?”对面人叫屈,说,“那张纸赶紧再让我看一眼,快一点!”
她偏不肯,说:“错过就没有了。”
只可惜信号不好,两人闹到一半,画面突然卡在那里。余白看着他最后那个猴急的画面笑起来,把台灯调亮了一点,给那个黑白影像中的小人儿翻拍了一张照片。
然而,照片还没发出去,她已经收到唐宁的信息:周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