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寻,英文名 Donald,小名唐纳德,简称阿德。
性别男,体重 2510 克,身长 48 厘米,阿氏评分 10 分,出生在那一天的凌晨。
从那个普通又不普通的时刻开始,余白半梦半醒,是因为麻醉的效力未尽,也是因为疲劳和失血。仅仅几个小时之中,她好像经历了许多,记忆却混乱轻浅,也许说过些什么,过后却又一句都不记得了。
等到真正清醒过来,已经是午后了。耳边有挥之不去的低频白噪,以及规则出现的蜂鸣,许久她才意识到那是监护仪器发出的声音。
天放了晴,初夏明丽的日光从病房遮阳帘的缝隙之间照进来,炽热又宁静。
有人握着她的一只手,趴在床沿上盹着了,床边透明的塑料盒子里还睡着一个小人儿。
手术之后需要平卧,病床上连个枕头都没有,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见两个光头,像一大一小两个猕猴桃,形状一模一样,仅有尺寸上的区别。
她看得笑出来,心说这人莫非就是为了这个效果才在看守所里剃的头?
只是静静地笑,唐宁便惊醒,抬起头懵然看着她,一双眼睛红得不像样。
“担心了吧?”她轻声问,晃了晃他的手。
这场面似曾相识,就像两年前他出车祸,她摸黑去病房里找他的那一次,但位置对调,同样的台词换了一个人来念。
她只等他说一句“也就一般”,他却没能配合这次演出,紧握着她的手,半天没说出话来,到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何止担心,他是真的怕了。
昨天夜里,他被带出产房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雨了。手术室外的走廊上有扇窗开着,涌进湿热的空气。身上的防护服已经脱了,裏面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但他还是觉得浑身冰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直到看见手机上屠珍珍发来的消息,问他产房里的情况,他这才意识到已经过了零点,是第二天了。
从清晨入院到那个时候,差不多过了二十个小时,这二十个小时里,她经历了什么,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他难以想象。
“还没生,但应该快了,爸妈你们在病房等着吧。”他回复,用的是最平常的语气,只是打了几个字就好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但哪怕是这种无力感也让他自责。
余白。
那一刻,他心裏只有一个人,一件事,一个念头。
余白。
像是等了许久,手术室的门又开了,有护士出来找“余白家属”,告诉他孩子已经出生,是男孩儿,虽然早产,但一切都好,连保温箱都不用进,只是血糖偏低,要抱到儿科去输液。
孩子送出来的时候,他匆匆看了一眼,连个样子都没记住,只因为和孩子一起来的还有她的病危通知书。一共好几张纸,需要他签字。
医生助理来找他谈话,通篇说的那些百分比和并发症,他每个字都听到了,却又几乎一句都没能记住。签字的时候手抖,重重地在纸上顿了一顿,才把名字写上去。
“后来呢 ?”虽然有点惨,余白倒还挺爱听,非要他说下去。
“后来……”他笑,抹开她额上的碎发,“旁边有个家属来安慰我,让我跟他一起到外面抽根烟。我说我不会,他就蹲在那儿陪我聊天。”
“都聊了什么?”余白问下去。
唐宁看着她,似乎也觉得有些神奇:“聊 soulmate。”
“真的假的?”她不太相信,就在这样一个闷热的雨夜,兵荒马乱的时刻,手术室的门口,他跟一个陌生人聊 soulm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