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咱们养条狗吧?”唐宁提议,“你可以照顾它,它也可以跟你一起玩。”
余白噎了一下,心说这算是什么转折?
唐寻却是眼睛亮起来,说:“我要白色的,这么大的那种,我在楼下看到人家遛过的……”
余白没想到这孩子就这样被说服了。
等到给讲了睡前故事,熄了灯,关上门,她才对唐宁说:“你知不知道我怕狗?”
“你余家村出来的你怕狗?”唐宁还真没想到。
“余家村出来的怎么了?”余白反问,“我小时候老是被狗追,怕狗都不行啊?”
“那要不把你们家那只猫抱来?”唐宁又提议。只要唐寻想要,屠珍珍肯定立马把猫洗得干干净净,让余永传加急送到。
余白更加反对,说:“人家在乡下过得不要太逍遥,你把它抱来养在十二楼的公寓里,信不信它跟你拼命?”
唐宁回想了一下黑猫阴鸷的眼神,觉得还真是。
但这一番关于宠物的争论终究还是白费了,第二天一早,唐纳德跑到他们的卧室里,郑重通宣布,他还是觉得小孩比较好,因为小孩会说话,狗不会说话。他想要个会说话的。
余白只得推搪,说再议再议,心裏却在想,孩子大起来,队伍不好带了。
那句俗话的确有道理,有了孩子之后,便会觉得时光飞逝。而她在过去的三年裡,除了看着唐纳德一点点长大,也是一个个案子串起来的。
立木两周年聚餐之后不久,林旭辉一案终于有了结果。
从经侦到检察院,调查历时一年多。一审开庭,判了他内幕交易和操纵股市罪成立,有期徒刑十一年。上诉二审,减到九年。
至此,尘埃落定,林董终于可以进去数日子了。两次庭审过程都是公开的,被告人席位上的林旭辉看起来甚至还比从前气色还好了几分,白了,胖了,连黑眼圈都减退了许多,想来裏面日子不需要他再那么争分夺秒地运用时间管理术了。
而后,便是“初见”被侵犯商业秘密案。
邵杰的行为被认定为给商业秘密权利人造成了特别严重的后果,一审判了五年。同案“乎遇”的几位高管也因为损害商业信誉罪顶格判了两年。投资人两罪并罚,一共进去七年。几个人都提起了上诉,但二审还是维持原判。
差不多也是在那个时候,周晓萨跟所里提了辞职,离开立木,出国读 LLM 去了。
余白也休完了产假,回到立木工作。
也是巧了,她才刚复出,便撞上乐欧又出了大事。事主还是个熟面孔——N 省房地产公司的黄方。但却不是因为价格垄断的问题,而是黄总跟当地国资委的一个局长合伙贪了土地出让金的返还部分,以及自贸区的人才引进基金。
乐欧集团因此受到了单位行贿罪的指控,余白接下了这宗委托,生完孩子之后第一次出庭,便是个大案子,而且还需要出差。
开庭审理历时十三天之久,她当时还在哺乳期,也没有断奶的打算,中午休庭的时候总要去法院母婴室开着电动吸奶器泵奶,一边泵一边对着电脑看下午开庭的材料,有时候甚至还要接个电话什么的。
后来有一天,她在母婴室里接到晓萨发来的消息,说是已经那边安顿下来,求学姐介绍学习生活的经验。
两人在电话上聊了一阵,从法学院讲到纽约州的 bar 考。余白仿佛又回到学生时代,如数家珍,说他们那时国内的法考还没改革,要连考两天,四个试卷,二十个科目。后来到纽约考 Bar 也是两天,总共七门大法,上午下午各三个小时,总共两百道选择题,六道案例题,一篇法律文书写作。那几个月的备考,十二小时的奋战,她好像还历历在目。
两人讨论得相当投入,直到电话挂断,余白才发现母婴室里不止她一个,旁边一个隔间也有人正抱着孩子在喂奶。余白觉得吵了人家,赶紧跟那个妈妈道歉。
那女人却连声说:“没事没事,让孩子听听多好,你说得我都想学习了。”
余白哑然,觉得自己刚才那造型真是雷到不行。
因为前期刑事合规做得得当,公司与个人行为分割明确,余白在法庭上的表现也很出色,那个案子最终被判单位行贿罪不成立,乐欧不需要承担连带责任。
但黄方进去了,不良影响还是有的,负面新闻又在热榜上飘了几天,股价也上上下下阴跌了几天。
集团随后发布公告,全体董监事认真反思,深刻检讨。谢简书退休年龄过了好几年,身体也不好,正好借此机会把吴东元推上了总裁的位子。
那时,林飞扬已经分娩,生了个女孩,在小红书上发了照片,孩子的脸打了卡通码,只能看见病房里花团锦簇,还有吴东元往车上装安全提篮的背影。
下面有识货的网友评论 :哇,这是劳斯莱斯,宝宝躺在裏面可以看见车顶的满天星。
唐宁当时调侃,说林飞扬俗了,失尽艺术历史博士的水准。
余白却又想起吴东元说过的那句话来——有时候,你做一件事的初衷不是那样的,但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跟他们已经是利益共同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