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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平,含元殿。
孙康向皇帝跟众位大臣说的,正是冀州城昨夜被攻陷的军情。
这份消息由一名元神境修行者,星夜飞驰汇禀至京城,因为赶路过于急切,路上耗尽了力气,入宣德门后刚嘶喊了一声,便晕倒在朱雀大街。
当时,巡城都尉府的石珫正带着府兵巡街,闻讯而至,以丹药、真气让修行者暂时苏醒,大概问出了事情情由。
石珫明白事关重大,不敢自行处理,立即把人送至大都督府。作为军方衙门的主官,又出身将门世家,石珫当然不至于把人送去别的地方。
如此这般,方有孙康来禀报军情的场景。
听罢孙康的叙述,众人惊愕之下,莫不倒吸凉气,雄阔宽旷的大殿一时落针可闻,纵然是修行者,连彼此的呼吸声也难以察觉。
宋治脸黑如锅底。
自从王师克复河北,因为粮食不够吃,乱民闹事就没停过,然而那大多是小事,死人很少,受伤最多不过几十人,地方州县都不曾上报。
但今春王师进击陇右后,闹事的规模陡然加大,各地县邑以下官衙,朝廷产业例如铁矿盐矿等,包括地主庄子都受到过惨烈袭击。
民杀官,百姓抢官粮,律法不容朝廷不容,一件就足以令朝廷震动,何况是十几件?
宋治原以为他处置过各州刺史,颁下了严令,派遣巡查使后,各地吏治会好转,官吏不会再贪墨粮食,百姓能够活命,也就不可能再大逆不道的闹事。
却不曾想,事情做了,转过头,暴民乱象没有杜绝,甚至都不曾减少,反而变本加厉,竟然攻打其州城!
还让他们一夜之间就破城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帮刁民的良心何在?
都不知道忠义君父为何物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片刻,世家大臣们无不低下头去,以掩盖神色的微妙变化。皇帝能想到的东西,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想得到。现在,他们敏锐的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诡异得很!
正是这股气息,让已经成为砧板上待宰鱼肉的他们,压抑不住的想要翻个身。
身为皇帝最大的奴才,忠心耿耿的狗腿子,高福瑞必须时刻有一颗为主子分忧的心,他见气氛不对,第一个站了出来,朗声道:
“启奏陛下,乱民攻陷州城,实为冀州刺史渎职,在任时丢城失地,应该诛其九族!乱民目无法纪、以上乱上,实为丧心病狂,应立即遣军镇压!
“青衣刀客蛊惑百姓,暗中布置反抗朝廷,与黄巾贼首张角等人无异,当即刻大举捕杀,并在各地严查青衣刀客,搜捕疑犯!”
不少寒门官员立即附议。
他们并非都是愚蠢之人,不知道思考这件事背后的原因,而是正因为知道才不去想不去说。
说出来,得罪的权贵太多,损失的利益也太多,说真话的人必然成为众矢之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现在,百姓大举造反攻占州城,朝廷要做的就是镇压。
陈询忽然冷笑一声:“朝廷缺粮,哪里还能调动大批将士?报信者说了,昨夜乱军之中有王极境的高手,寻常人等如何能捕杀王极境?”
他之前一直像是岸上濒死的鱼一样,现在好歹活了过来。事到如今,大家已经撕破脸皮,只是暂时没走到最后一步,不必再有顾忌。
高福瑞转头怒目而视:“照你的意思,朝廷就该姑息养奸,任由事态失控?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巴不得皇朝大乱?
“身为宰相,在朝堂之上陛下面前,竟然为反贼说话,你是不是早就跟他们暗中勾结、沆瀣一气?!”
陈询不在乎高福瑞扭曲他的意思,也不畏惧对方血口喷人,乜斜对方冷漠道:“高大人只知道唱高调,某说的却是实情,不如高大人去平贼?”
高福瑞面色一滞,随即涨红了脸:“你以为我不敢?!”
“都给朕住口!”宋治重重一拍御案,让殿中安静下来。他扫了陈询一眼,恨不得一刀砍死对方。对方什么心思,他当然明白。
世家本已一只脚迈进坟墓,现在河北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对方当然恨不得事态立马失控,好寻觅一线生机。
但一州之乱,就能让宋治忌惮退缩,暂缓对付世家?真是笑话。
“启奏陛下,臣平乱无需大军,只要有一名王极境为副,再带五十名元神境强者,五百名御气境精锐,就能迅速扫平河北所有乱贼!”
高福瑞向宋治行礼,“请陛下恩准!”
他从来都不傻,知道河北事态已有失控之险,之前那些措施太常规,眼下已是不管用了,必须下重手雷霆处置,以强悍修行者扫平乱贼骨干。
他还清楚,现在是对付世家的关键时刻,千钧一发,朝廷的王极境修行者都在战斗岗位上,每一个都不能动。
否则,以眼下的情况,世家但凡看到机会,必然立即不顾一切反扑。
他自身已是王极境初期,但既然乱军中有王极境,他就必须再要一个帮手,以二对一,方有绝对胜算,可以防备意外,不用担心自家性命。
两个王极境暂离京师,虽然对镇压世家的大局有影响,但勉强可以接受。
宋治微微颔首:“准!”
朝廷、世家之外,江湖中有王极境修行者,宋治虽然意外,但并不震惊,大齐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又方经国战,有这样的江湖人不足为奇。
但这样强悍的江湖人竟然是反贼,是他的敌人而不是奴才,便让他很是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