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到韩树拱手行礼,情真意切地致谢,方闲胸中的一口闷气顿时烟消云散,心怀大畅。
但他依然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欢喜,毕竟君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当下很平静地道:“一点小事,不值得韩兄郑重道谢。”
韩树顺势跟方闲攀谈起来:“我看方兄气度不同于常人,又能在见到不平之事时果断仗义出手,想来是家学颇为渊源?”
说起家教家学家父,方闲顿生自豪,精神大振,看韩树愈发顺眼,只觉得对方的面容都亲切了两分,遂兴致满满地跟对方聊了起来。
......
就在四人渐渐熟悉起来的时候——主要是严冬跟李青猴熟悉、韩树跟方闲熟悉——军中将领到了校场,抽调自反抗军正规军的骨干老卒们组织青壮列队,开始整编整训的流程。
韩树跟严冬是同窗,理所当然被分到了一个都,依照修为与综合条件得以暂时担任副都头之职。李青猴只是他俩麾下的一个大头兵。
方闲是他们的上级,暂时荣膺副指挥使。
接下来几日,军队在晋阳整训。
......
徐州。
随着从杨佳妮从临汾归来,一个现实问题摆在了杨延广面前:吴军下一阶段如何行动。
原本吴军一直在等秦军进入中原,而后联合出击共伐晋军,而今秦军转向去攻打河东,吴军便得独自支撑中原战场。
下一阶段是该主动进攻,谋求迅速击败晋军,还是继续收缩防守,观时待变,就是一个必须拿出答案的问题。
“旬日之间,秦军攻占河东蒲、绛两州大片地盘,兵锋直指晋州临汾,迫使赵宁不得不从中原抽调部分兵力,渡河北上支援河东,且赵氏已经下达了全面战争的动员令,国中一片大乱。
“赵氏左右失顾,晋军军心不稳,这正是我们发起进攻的绝佳时机。臣以为,我军应该展开全面攻势,东面夺回兖州,西面进击曹州,东西两路会师郓州!”
说话的是建武军节度使吴俊,他虽然吃了败仗,但眼下还是东路军统帅。
“吴将军勇气可嘉。”杨延广不置可否,转头看向杨佳妮。
杨佳妮道:“若是让秦军夺取河东,他们俯攻河北就很容易,届时挥师直取燕平,派遣偏师沿黄河布防,轻易就能阻止我们渡河北上。
“若是让魏氏得了河北河东,我们就算占据整个中原,日后跟魏氏相争在大势上也会落于绝对下风。
“臣意,不能让秦军顺利得到河北河东,我军应当立即出击,击败黄河南面的晋军,寻机北上,与秦军争夺燕平。”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木然、眼帘低垂,显得没什么精气神,就像是在应付差事。
杨延广看出杨佳妮状态不对,心里虽然不大愉快,但也没有责备。
之前杨佳妮进言联合赵氏先败魏氏,那样最能占据夺取天下的大势,他没有采纳对方的建议——自从大军北伐,杨佳妮的意见他便几乎没有采纳过,现在对方情绪不佳,在他看来情有可原。
杨延广这会儿也没打算采纳杨佳妮的建议。
他从不认为吴国会在跟秦国相争的过程中处在下风。
之前王载已经跟他说过其中的根结,他深以为然。
“太傅有何意见?”杨延广现在格外倚重王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先坐山观虎斗,养精蓄锐,等赵氏与魏氏两败俱伤,再大军齐出一锤定音。”
王载的回答充满理所当然的意味,“王上,先前我们与晋军两战皆败,可见晋军战力着实不俗,赵氏治军有方。眼下他们虽然两面受敌,但大军不可能立马崩溃,战力犹存。
“此时我们冲上去跟他们拼杀,伤亡必定不小。若是兵力折损得多了,往后如何跟魏氏相争?”
吴俊不同意王载这番论断:“太傅,大军进入中原,每日都要消耗许多粮草,岂能迁延不进?”
王载根本不屑于搭理吴俊,拱手对杨延广道:
“王上,赵氏在河东正规军兵力不多,只要我们在中原不主动进攻,一旦秦军攻势迅猛,他们就得抽调更多兵马去支援,我们面前的晋军力量就弱了。
“若是秦军攻势顺利,河东危急,河北危急,晋军肯定会士气大跌,担心后路与家乡,义成军、平卢军也会心生犹疑,届时我们再进攻就会事半功倍。”
杨延广大点其头:“太傅言之有理。”
吴俊不死心:“倘若秦军攻势不顺呢?”
王载老神在在地道:“秦军若是攻势不顺,就会希望我们出击晋军,为他们分担压力,届时他们有求于我,我们要回洛阳、河阳二镇就会很容易。”
吴俊:“......”
他恼火地道:“太傅这是沙场征战还是在做生意?”
王载没有回答,懒得跟这个脑子简单的武夫多说。
沙场征战难道就不需要衡量付出与收获?不需要考虑利益对比?
杨延广笑着道:“太傅果然思虑周全。
“只要我们按兵不动,则无论形势如何发展我们都能获利,就算有什么意外,兵力完全也能应付自如。
“而一旦进攻,得失就变得不可捉摸,还会便宜秦军,这不是智者所为。
“晋军两面作战,负担极大,国库支撑不了太久,而我吴国钱多粮足,战事拖延下去优势在我。”
他拿定主意,很快传下命令,各地吴军暂且按兵不动,广撒斥候,严防死守。他们不进攻,晋军却有可能进攻,所以得小心戒备,力保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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