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剑阁一片混乱,先是赵武带着侍衞赶到,在门外问:“王爷?”洗剑阁毕竟是慕容厉爱妾的住所,慕容厉又在裏面,无论如何,赵武还是不敢直接闯进去。
那香木枕头可是有点沉的,她奋力砸过来,黑暗中慕容厉不知道她拿的什么东西,也不敢躲——听这风声,砸香香头上指不定怎么样。他只能伸手一挡,枕头一角仍然磕在头上。虽然头硬,但早已是怒火中烧,眼看马上就要暴走了。
薜银屏听见他的声音,伸手去拉香香又摸到他的赤着的胸口,简直就是童年阴影啊!!
这时候眼看慕容厉已经怒火遮眼,双腿却软得跟面条一样,无论如何站不起来了。香香拉着慕容厉,生怕他一冲动把薜锦屏给嚼着吃了。一面抱着他,一面冲外面喊:“碧珠!含露!还不快把王妃送回繁星楼!”
碧珠答应一声,进来把薜锦屏抱走,慕容厉怒吼:“赵武!把她给老子禁足繁星楼!以后再敢走出来一步,要么剁了她的脚,要么老子砍了你的头!”
外面赵武答了一声是,薜锦屏吓得,在碧珠怀里一声也不敢吭。香香见他火气确实很大,忙叫了下人,让打水给慕容厉沐浴。
慕容厉本就有些醉意,如今怒火一烧,血倒是热了,搂着香香只是深吻。香香被酒味逼得喘不过气,却也不敢再触怒她。下人听闻裏面这声音,也没敢进来。
慕容厉将她压在床上,身躯伟岸如山。香香只觉得浑身无力,身体对他早已是熟悉的,也不抗拒。
慕容厉其实有些醉了,黑暗中一味胡来。
香香良久轻声哀求般道:“王爷……”
慕容厉吻着她汗湿的额角,轻声应:“嗯?”竟也有几分温存意味。
慕容厉声音嘶哑地说:“真是不够,怎么都不够。”
他本就精力旺盛,香香筋疲力尽,再没办法想什么为他沐浴更衣的事。慕容厉亲吻着她的耳垂,说:“好好跟着我。”忘了韩续,好好跟着我。他轻声说,“我会好好待你。”
香香累了,哪还听见他说什么,只胡乱应了他一声。
慕容厉酒意倒是散了些,掌了灯,吩咐下人备水。拿了两个人换洗的衣服转过屏风,正与屏风后的韩续四目相对。
死一般地寂静。
慕容厉盯着他,良久,那样坚毅的人,眼神中终于也慢慢地透出一瞬悲哀。他还在哄着她,还在渴望她。还在不算温柔、却已倾尽温柔地待她。可是在她房里,另一个男人正听着这些可笑又可悲的话。
韩续低声说:“王爷,我……”我只是没有找到时机出去。可是说不出口,他于是说:“和香夫人无关,我躲在这裏,她并不知情。”
慕容厉不说话,还是香香听见房中有人说话坐起身来。她披了衣服转到屏风后面,只见慕容厉像只全身毛都竖起来的狼。那一瞬的杀气,她在当年伊庐山的雨夜见过。
然后她就看见慕容厉对面的韩续,韩续?!
香香只疑心自己看错了,最后终于惊叫了一声:“韩续?!”你怎么会在这裏?!
天啊!她反应过来,他居然在这裏!
香香退后几步,面色苍白。慕容厉转头已经抽刀在手,韩续闭上眼睛,有那么一瞬,是真的想就这样死在这裏吧。
我为什么要到这裏来,何必到这裏来!原以为那不过是他从乱军中得来的一个女人,可是他爱她。
没有人比韩续更了解,那句“我会好好待你”,对于慕容厉来说,已经是怎样可以出口的承诺。
原来他的不追究,也不完全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得力部下。
慕容厉一刀下去,香香死死抱住他:“王爷,我们没有什么,真的没有什么!”
慕容厉当时就想,杀了这对奸夫淫|妇吧,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可是当他举刀,面对这个搂抱着他腰身的女人时,突然想起那些凛冽寒夜里,她手里提着灯笼,橘红色的光照在水洼里,雨雪温柔。
他竟然下不去手,他竟然对这个贱人下不去手!
他一脚将香香踢开,香香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韩续几乎下意识扑上去,护在香香面前:“王爷!韩续对香夫人一直心存爱慕。但是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韩续愿以一死,韩续无颜面对王爷,愿以一死洗刷不义之耻。”
他跪下来,闭上眼睛。慕容厉一刀下去,正劈在他身上!
香香惨叫一声,韩续只觉得身上一凉,那刀口从左肩划到右腰,他几乎以为自己被劈成两截了。
慕容厉冰冷地说:“滚!”
血珠冒出来,却并不多。
慕容厉眼中的悲哀终于缓缓散尽,他又变成了那个在伊庐山遇见她之前的男人。冰冷而强大,从未动摇,从未软弱。
韩续跪着不动,慕容厉说:“从今日开始,解除军职。”他刀往下划,割断长袍一角,“你我从此割袍断义,再无瓜葛。韩将军武艺过人,自有光明前程,大可另投他营而去。”
韩续呆住,慕容厉转而看向香香,香香捂着胸口,面色惨白。嘴角还残余着血迹,慕容厉看她的时候,像在看一件器物。他说:“当初本就是本王失误,你这样的女人,也值当领回府里。”
见韩续还不走,他问:“你要留在这裏过夜?”
韩续起身,还是担心他怪罪香香,有些犹豫。慕容厉盯着他,韩续终于往向走,回头又看了香香一眼。
等他出了洗剑阁,慕容厉转身,捡了自己的衣服穿上,转头出了洗剑阁。香香追出去,在门口停住。
慕容厉疾步若流星,没有停留。寒风呼呼地刮过庭院,她顺着门框滑坐在地,连眼泪也流不出一滴。
这一生本已波折不断,命运为什么还要这样戏弄我,难道一个人太卑微了,便连梦也不该有?
第二天,晋阳朝堂便传出一件大事,慕容厉解了韩续军职,将其发回朝廷,由朝廷安排另外任用。
韩续无论行军打仗还是排兵布阵都是一把好手,难得能攻能守的将领。退朝之后,连慕容博都忍不住问:“老五,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厉根本没有理他,也没有回府,随便找了个酒楼,喝了一顿酒。周卓过去陪他,还想问点什么,他一个字也没说。
他不能告诉他们,这个该死的东西和他的爱妾通奸。深更半夜,在自己和那贱人一通恩爱之后,把这个该死的东西堵在房里。
他只能不断地喝酒,烈酒入喉,人的知觉可以不那么灵敏,思维也会迟钝一些。对,大醉一场吧。
他不能一刀杀了韩续,韩续随他并肩作战近十年了。他也不能一刀杀了那个女人,因为她生了个女儿。
他习惯在自己的东西身上盖个戳,我的兄弟、我的父亲、我的女人、我的女儿。哪怕有一天,发现女儿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女儿,盖上的戳却怎么也擦不去了。
他不能指着那个盖着“我的女儿”印戳的孩子,对人说这是个野种,扔进水里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