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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是宫里最忙的时候,皇后又是个不肯放权的,一场宫宴下来,累得沾上枕头就能睡着。
太后久不出长乐宫,难得出门一次,竟有些不大习惯外头的热闹,早早回去,也还觉得头疼。
李嬷嬷亲自熬了一碗姜汤,捧到太后面前:“年节里,您可不能病了。”
“只是被吵得有些头疼,”太后拗不过李嬷嬷,到底捏着鼻子饮了姜汤,“不知不觉的,宫里竟已经有了那么多人。”
“每三年一次大选,每两年一次小选,再有底下进上来的美人,这些年添丁进口,可不就人多了,”李嬷嬷亲自为太后拆了簪子,“不过啊,您是太后,有再多的事,也烦不到您跟前来。”
“哪里是烦不到我跟前,”太后轻哼一声,“今儿你也听见了,摆明了和哀家告状呢。”
“也不怪皇后委屈,昨儿是给太子赐婚,皇上却去了德妃宫中,”李嬷嬷轻柔的按着头后的头皮,“只是这腿脚长在皇上身上,皇后娘娘也该看开些。”
“她若是能看得开,她就不是皇后了,”太后叹了口气,“不过皇帝也就喜欢她这点,他们自己过得就成。”
“太子都这样大了,有什么过不得的呢,您和从前一样,不看不问就是,”李嬷嬷又拿了梳子替太后通头发,“等出了正月,奴婢往裴家去,您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你做事,哀家一向放心,”太后想了想问,“皇后给玉儿备下的嬷嬷可挑好了?”
“都挑好了,”李嬷嬷慢悠悠道,“奴婢都好生查过了,有背景不好的,都筛了下去,甭管皇后最后挑中哪个都成。”
“把名单记下,到时候给玉儿送一份去,东宫的三司九掌,怕都要换上一遍才成。”
“您放心,”李嬷嬷道,“奴婢会与三姑娘说的。”
太后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往里走的脚步声。
太后睫毛微微颤了颤,立刻换了话题:“过几日有进宫请安的命妇,你都推到皇后那边去,哀家可不耐烦听那些个小女儿的琐事。”
李嬷嬷也默契的回答:“您放心,必不会让人来打扰您的。只是您自个儿在宫中也闷得慌,等过了初八,可要人去接三姑娘进宫?”
太后有些意动,却又拒绝道:“接她做什么,过些日子你就要出宫的。”
“母后若是想念裴丫头,不如就接来住上几日,”皇帝的声音在门口的方向响起。
太后往后看去,果然瞧见他正往里走,后头还跟着齐瑄,太后面上露出几分无奈之色:“今儿过年,你不去凤仪宫,怎么到哀家这里来了,连冬郎也给带来了。”
齐瑄跟在后头,眼见皇帝走到太后身边,接过李嬷嬷手里的梳子,为太后梳发:“母后这样早就回来了,儿子有些担心。”
“你何曾看哀家呆完一整场宫宴过?”
“儿子知道,”皇上笑道,“可儿子不想让母后自个儿过年。”
“你呀,”太后笑着摇了摇头,又问齐瑄,“冬郎今日饮酒了?”
“是,小酌了几杯,”今日虽是家宴,可能与齐瑄同桌饮酒的,也只有那几个兄弟,不过他们关系不算亲密,又有皇后在上头时时关注,自然也没人敢灌他酒。
梳通了头发,上头油的时候,太后就没让皇帝动手了:“小厨房做了粳米粥,你吃你的去。”
李嬷嬷正取了桂花头油出来,闻言忙笑着接了一句:“每每宫中宴饮,太后总要吩咐小厨房提前备上一锅,今儿可算吃上了。”
“还是母后心疼儿子,”皇帝依言让开,面上却有些动容,等粳米粥被端上来,皇帝尝了一口,便夸道,“还是从前的味道。”
“熬粥的人都变了,哪里还能是从前的味道,”太后笑弯了眉眼,“冬郎用着如何?”
虽然只是白粥,齐瑄却也忙回道:“甚好,比东宫的佛跳墙还好。”
皇帝赞赏的看了齐瑄一眼,又舀起一勺粥:“熬粥的人变了,可吩咐做粥的人没变,这粥就还是从前的味道。”
皇帝又用了几口,才问:“听皇后说,母后要把李嬷嬷派去裴家?”
“你知道了,”太后听见这一句,心中只道果然,“论理给太子妃身边安排女官,不该哀家插手,可皇后求到哀家面前,哀家总不能不给她面子不是?”
“何况……”太后顿了顿,“玉儿是哀家侄孙女,从小在哀家身边长大,这规矩,自然得好好教。哀家身边,就数你李嬷嬷规矩最好。”
“母后说得是,李嬷嬷的规矩,是断然挑不出什么疏漏的。”
“能得皇上这句夸,奴婢已然足矣。”
李嬷嬷笑笑,手上却快速的为太后上好头油,才扶着她坐到主位上。
皇帝在宫宴上没用什么饭,此时就着凉拌鸡丝连用了三碗才停,齐瑄倒是只吃了一碗,免得夜里积食。
“成了,用完了饭,都回去吧,”太后适时露出几分倦意,“免得明儿皇后找哀家要人。”
等皇帝领着齐瑄离开,李嬷嬷扶着太后去内室躺下。
太后叹了口气:“皇帝年纪大了,疑心也重了。”
“皇上到底是信任您的,”李嬷嬷安慰道,“今儿皇上过来,怕还是因着孝心。”
太后摇摇头,没说话。
她从来不把自己当皇帝的亲娘,自然也没那么期待皇帝的孝心。她只要做好一个太后,只要皇帝不是昏了头,就不敢打破他孝子的形象。
他看似只问了几句,说了不少孝顺的话,却连她才用过姜汤都没发觉,到底是人变了。
天际焰火升空,带着巨大的轰鸣声。
“仔细查查,皇帝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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