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看着王妙音因为这一通急促的说话而变得有些微红的脸,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妙音,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你很辛苦。”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要去拾王妙音的柔荑,却是被王妙音重重地甩开,只听到她的声音也是越来越高,而那飞快的语速,分明地表达出她此时心中的愤怒:“你从来不考虑这些事,你从来不管跟世家高门打交道有多难。你以为我也好,我娘也好,就跟你在军中下军令一样,言出如山,不从者直接就能杀了吗?我们为了让这家那家的听话,要动用多少关系?要让多少嫁入这些家族或者是娶了这些家族女子的族中子弟,强颜欢笑,受制于人,作出多少让步和受了多少委屈,来完成这些你吩咐的事呢?”
刘裕咬了咬牙:“让国家的资源,给这些世家高门,士族子弟们控制和垄断,本就是不合理的事,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委屈求全,为什么这些本应进入国库的东西,变成我们要跟他们求了?”
王妙音厉声道:“因为你那些只会打仗的兄弟们,连种地都不会,连同村有多少人口,每家有多少田地,到了秋收之时要收多少税,几月几号要在哪家征哪个丁壮去服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他们十个人有五个是整天只会醉酒打猎,还有三个是成天练武健身,准备着下一场的战斗,另两个人也许会管些民政,但一旦接触了权力就会想着如何为自己家族谋私利,他们吃相太难看,甚至不会象世家子弟那样讲些巧取豪夺的潜规矩,在地方上往往民愤极大,最典型的一个,就是你的好弟弟刘道怜!”
刘裕的脸上肌肉轻轻地跳了跳,他很想反驳这些话,但是无从开口,因为,这些是铁一样的事实,这让他只能长叹一声:“所以,除了跟世家高门继续合作,重走世家天下的旧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难道全天下的将士们,不是粗野武夫,就是心机深沉,都不想改变这个世道?”
说到愤怒之时,刘裕一拳打在周围的甬道壁上,墙上的火烛一阵摇曳,让两人投在墙上的身影剧烈地晃动,而刘裕的拳头上,那骨节拳茧之处,也因为这一拳的力量,磨破了皮,甚至开始渗出血来。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掏出自己的一方绣帕,包在刘裕的血拳之处,一边包扎,一边轻声道:“裕哥哥,咱们都到这把年纪了,不要再象少年时这样冲动,答应我,如果是在战场上,你千万不要如此意气用事,我,我不能想象失去你的样子。”
她说到这里,突然情绪不可控制地大哭起来,开始还只是低声的,轻轻地抽泣,可到后面,越来越难以自禁,干脆一头扎进了刘裕那宽阔的胸膛之中,泪珠成串,直接让刘裕的胸口官服,变得一片湿润。
刘裕的心中一片怜意,不停地吻着王妙音的头顶秀发,那淡淡的香气,沁入他的口鼻,若是在平时,绝对会让他沉醉不已,可是这会儿的刘裕,只剩下了无尽的爱怜,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来,是多么地辜负了这个绝代佳人,她真的是为了自己付出了一切,甚至在这刚刚产子之时,也是强撑着身体赶了回来,主持今天的朝会。
刘裕念及于此,心中柔情万千,低声道:“妙音,苦了你了,你,你真的应该在老家多多休养,不应该这样急着回来的,那,那个小义符,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