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陆嫣刚起来就到厨房里做饭。
江成屹比她起得晚,连续两夜的加班,他格外疲惫,一觉睡到早上十点才醒。
起来后,江成屹比以往任何一天都精神,知道陆嫣在厨房,本着挑剔的本意,到厨房去参观陆嫣做的早饭,看过一遍,又尝了一口,最后没吭声。
“怎么样?”陆嫣眼睛亮晶晶的,“有长进吧?”
他唔了一声,打开蒸屉里两碟菜,开盖的瞬间,热气往外一冒,“这又是什么?”
“给喻博士做的。”陆嫣戴上隔温手套,把菜一盘一盘取出来,“喻博士的爱人还在外地,晚上才能赶回来,医院伙食不太好,所以昨天我就答应喻博士了,今天会从家里给他带午餐。”
他看着她往餐盒里装饭。
还真小瞧她了,一大早上的,居然在厨房里弄出了这么多花样。
“喻博士可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喜欢咸重口味,你口味太清淡了,你做的菜未必合他口味。”
“就算不合口味,怎么都比医院食堂的好吃。”陆嫣转身,见江成屹蹙眉,自信地说,“你那什么眼神?我做的一点都不差,反正我觉得喻博士肯定喜欢。”
两人到了医院,因为血压不稳定,喻正现在住在心内科。
进病房的时候,喻正坐在床上看报纸。
“喻博士,今天好些了吗?”陆嫣笑着走过去,顺手将餐盒放在床头柜。
“好多了。”应该是饿了,一闻到饭香,喻正就连忙跳下床,快手快脚把小饭桌放在床上,“我认为自己马上就可以出院,可是医生坚持说还要再观察观察,所以还得再住几天院。哇,真香,一定很好吃。”
江成屹笑说:“我们陆嫣的手艺一般般,我在b市待过几年,喻博士要是想吃家乡菜了,等我晚上回家做了,再给喻博士送过来。”
陆嫣瞥瞥他。
“太好了。”喻正显然是个非常爽快的人,“很荣幸能尝到江队的手艺,我想一定非常棒,不过陆医生做的菜已经够好吃了,唔,无可挑剔。”
吃完饭,江成屹到外面接电话。
喻正一边喝水,一边透过杯沿看着陆嫣。其实像江成屹那样幸运的孩子,世界上没几个,程舟的家庭太极端,也许不具有代表性,但以陆医生为例,即便成长在破碎的家庭里,依然能长成健全的人格。人性太复杂,哪怕他再花十倍精力去研究,终其一生,恐怕也只能摸到一点皮毛。
“陆医生,你和江队其实很像,但最突出的一个共同点,就是你们两个人都很有人情味。”
陆嫣微笑着把餐具收好,坦然接受这份夸奖:“喻博士又何尝不是一个有人情味的犯罪心理专家。”
这时江成屹回来了,对喻正说:“李小兰的确得了肝癌,现在在家养病,不过已经进入终末阶段,活不了多久了。”
“是吗?”喻正顿时来了精神,“还有别的什么发现?”
“程舟大学毕业后从来没有给过他母亲生活费,也从不去看她,但今年突然给李小兰买了一套房子,就在李小兰被诊断出肝癌之前。”
喻正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嗯,很有意思,不用说,这套房子一定是李小兰的愿望,而程舟满足了她。”
“那为什么程舟没下手?”陆嫣表示费解,“因为他母亲不久于人世?”
“哦,不会是这样。”喻正摇摇头,“在程舟的眼里,不大会有生老病死的概念,‘选定目标——筹备——执行’,是他脑子里固有的作案模式,之所以还没对真正的李小兰下手,我想是为了这次狂欢的到来,他这几年没少做准备,他一向都很有耐心,等待李小兰的也许是一场空前的仪式,或者是升级的犯罪手法,但还没等到他实施,就产生了什么异变的点,让他突然觉得恶心,或者对目标暂时失去了兴趣。”
喻正困惑,思考了很久才说:“我有点能理解,又不大能理解。我想李小兰被确诊肝癌以前,已经瘦了很多,病到现在,就更不用提了,也许她的样子早就跟年轻时大不一样了,可惜没有李小兰现在的照片,无法证实我的猜想,”
江成屹和陆嫣对了个眼,面露古怪:“李小兰现在很痛苦,每天需要服用大量的止痛药才能入睡,我估计,程舟攻击刘雨洁的吗啡可能就是从她那得到的,另外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在得知李小兰生病后,程舟几乎每个月都会给李小兰送大量的昂贵保健品。”
“哦?”喻正像是得到了启示,从床上跳下来,来回踱步,“从这一连串的受害人来看,程舟对目标的挑选是近乎严苛的,从体重到身高,都有他自己的一把量尺。可以想象,那个病得变形的李小兰早就不是真正的李小兰了,但他不肯放弃自己的想法,尤其在想好仪式的升级计划后,李小兰的死对他而言是一场狂欢。我猜,会不会是为了让李小兰短时间内能回到原来的模样,所以他才送大量的保健品?”
可是显然,得了肝癌的患者,只会日渐消瘦憔悴,因此李小兰始终没能恢复成程舟心目中的那个李小兰。
喻正补充:“当然,这都只是我个人的猜想。”
第三天是周末
江成屹睡得正香,忽然觉得脸上有小蚂蚁在爬,轻轻的,痒痒的。
他困意正浓,翻个身继续睡。然而那只“蚂蚁”却不依不饶,非但很快就转移到了他的后颈,还顺着他的脊背一路往下爬啊爬,越来越痒。
“别闹,陆嫣。”
耳边有人在轻笑,他的意识倏地一轻,像是长出了金色的翅膀,往久远的地方飞去。
好像是一个周末午后,他和陆嫣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看书。
快考试了,他做试卷,她温习笔记,四下里一片寂静。
每次在一起温习,她都会和他约法三章:没复习完功课之前,谁也不许招惹谁。
完成一张试卷,他想中场休息,斜眼瞥瞥她,她依然很专注。
伸手捏捏她白皙的耳垂,她也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