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讷闷(1 / 2)

斗鸾 Lovea 2613 字 1个月前

柳璋见闯了祸,也大惊失色,慌忙向前一跃,拽住了玉翟的手臂,本想要拉住她,可他一个半大少年,人又生得单薄,哪里有那么大力气?竟被玉翟一坠,几乎也要跟着掉下去,还是李绍光抢前一步扯住他的腰带,才把他拉了回来,但他的右手还紧紧拉着玉翟的手臂,于是玉翟便顺势被挂在山坡上了,蹭了一身的黄土。

说时迟,那时快,明鸾右手紧紧抓住山坡边上的一把杂草,借力往坡下一跳,半悬在坡上,左手托住玉翟的腋下,用力往上一带,将她往上拉了半尺,只可惜她人小体弱,虽然比一般女孩子强些,也没法轻易拉动比她大了三岁的玉翟。玉翟又惊慌失措,见跌势滞住了,便拼命想要往上爬,反叫明鸾不好施为了。她索性大声喝令玉翟:“别乱动!当心杂草承受不住我俩的体重!”玉翟顿时僵住了,满脸惊惧,眼泪哗哗地就往外冒:“三妹妹,救我……”

明鸾低头看看脚下,发觉这个山坡并不高,而且坡度还算缓,因此玉翟才会没有一瞬间坠了下去,她咬咬牙,抬头朝柳璋与李绍光道:“我托她上去,你们带了人来的,帮我们一把。”李绍光点头:“只管放心。”便叫了几个长随上来拉人。柳璋想要帮着出力,却叫李绍光扯得退到了一边:“我的大少爷哎,你哪里有力气?就别添乱了!”

有了帮手,明鸾顿时轻松许多,她只要托住玉翟腋下,把人往上推,便有人七手八脚地拉了上去,自己再猛拽那束杂草,脚下蹬着一块突出的山石,便窜回到山坡边上了。有个长随过来扶她,她还腾得出空来跟对方道谢。

一场意外最后以有惊无险告终。明鸾抬头瞥见远处章放在树丛后露出了半个头,便不着痕迹地朝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看着他重新隐入林中,方才回头安慰玉翟。

玉翟受了这么大惊吓,又是被一群男子拉上坡来的,只觉得又羞又惧,忍不住低头哭泣。明鸾只当她还在怕,安慰了半日,见她还是哭个不停,便皱眉道:“行了,有什么好哭的?我方才瞧过了,这山坡并不陡,只有十来尺高,底下是山路,泥土是软的,还有草,就算掉下去了也摔不死人。”玉翟抬头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哭。

明鸾抹了把汗,又再次向李绍光道谢,李绍光摆摆手:“乡里乡亲的,不用客气。”前后瞧瞧,“这裏日头晒得厉害,要不咱们到前头荫凉的地方坐下歇一歇吧?我瞧你姐姐吓得不轻呢。”明鸾想想也是,便答应了,伸手过来扶玉翟,玉翟起身时,脚都是软的。

他们只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便是一处树林入口。明鸾确认这裏没有松树,便要扶着玉翟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玉翟小声嘀咕了一句,明鸾听见了,瞥了她一眼,从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来,铺在石头面上,玉翟方才坐了。

林子深入隐隐传来一声鸟叫,明鸾手中动作一顿,瞥了柳璋与李绍光一眼,见他们都在两丈以外的地方休息,便对玉翟说:“二姐姐可好些了?口渴不?附近有山泉,我给你弄些泉水回来喝吧?”玉翟紧张地抓住她的袖子:“别丢下我一个人呀!”

明鸾笑着低下头小声说:“慌什么?二伯父就在附近,有事你大声喊,他马上就过来了,而且我又不会走远。李绍光是李爷爷的孙子,真要做什么坏事,咱们一状告到他家,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你用不着怕。”

李老爷子是来过章家的,玉翟拜见过他,闻言心底倒安定了几分,只是求明鸾:“早去早回。”明鸾答应了,又留下挎包给她:“我带了些干净的白布和金创药、消暑丸什么的,原是预防万一的,你瞧瞧有什么用得上。”只带走了装水的竹筒。

李绍光见明鸾走远了,有些奇怪地问玉翟:“你妹妹这是要上哪儿去?”

玉翟低头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她去取水给我喝。”

“取水?”李绍光上前两步,面露不解,“我这儿就有水啊,她怎么不跟我说?”回头叫小厮拿了只竹篮过来,掀开盖子,露出裏面的青花壶与几只素白瓷杯,亲手倒了杯茶出来,送到玉翟手边的泥地上:“是本地产的青茶,湃凉了的,你喝吧。”

玉翟小声道了声谢,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又看了看李绍光与柳璋,小声说:“失礼了。”背过身去,就着那剩下的半杯茶洗了洗手,又掏出帕子打湿了,将脸也擦了擦,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过身来将杯子放回原处:“多谢了。”

柳璋与李绍光看到她背过身这一整,原先有些灰头土脸的形象就大变,又回复到先前清清爽爽的模样,除了身上的衣裳还沾了些黄土草屑外,俨然就是个端庄娴静的少女,心中都暗暗赞叹。

柳璋想:早听说她家来历不凡,平日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名不虚传。真真可惜了,如果章家没有坏事,他家的姑娘如今该是何等金尊玉贵呢?别说在德庆常见的几家官宦千金了,便是自家母亲妹妹,叫她这一比,也显得村了几分。

李绍光想的却是:虽然是流放的军户,到底是富贵过的,跟一般小家碧玉不能比,我们李家虽在德庆算是大户了,但姐妹们的举止却不如这章家二姑娘讲究,回头得跟母亲说一声,别叫姐妹们让衬得象个村姑似的。不过说来也奇怪了,章二婶那么个泼辣货,又不聪明,如何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玉翟把自己略收拾了一番,觉得可以见人了,抬头看见柳璋与李绍光都盯着自己,脸便热辣辣的,又低下头去。李绍光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便笑了笑,拿回杯子,又倒了两杯茶回来,分了一杯给柳璋。

柳璋哪里有心喝茶?接过随便喝了一口,眼睛便一直盯着玉翟看。玉翟正觉不自在呢,想到这人从头一次见面开始,就总是盯着自己脸上的麻子瞧,有些恼了,微带嗔怒抬头瞪了他一眼:“你做什么?!”

“没……没什么……”柳璋干笑两声,抬头搔了搔头。李绍光忍住笑意,觉得这时候还是别多嘴的好,这同知大人家的衙内地位可不是他一个普通富家子弟能比的,别把人臊了,结下了仇怨。他便假装看风景,转身走开了几步。

玉翟瞧见柳璋袖子挂破了个小口,边缘上都是尘土,想起方才的情形,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敛了怒色,小声道:“你袖子破了。”

柳璋瞧了瞧自己的袖子,果然破了,也没放在心上:“是方才叫山坡上的石头挂破的吧?”顿了顿,偷偷瞧玉翟一眼,“真糟糕,我这回来九市玩,并没带丫头婆子,没人帮忙补衣裳,这可怎么办呢?”

说得好象他只有这一件衣裳可穿似的。玉翟抿抿嘴,没吭声。

柳璋却笑问:“我听说你针线做得极好的,不如你帮我补好吧?”

玉翟有些不自在地道:“这有什么?你回了李家,随便打发个人把衣裳送来就好了。”

柳璋却道:“难不成要我穿成这样回李家去?何必麻烦,不如你现在就替我补了吧?我上回见你的时候,记得你是随身带着针线包的。”

“现在?!”玉翟有些吃惊,“你带了衣裳替换么?”

“没有啊,你就这样替我缝吧。”柳璋大咧咧地把手臂伸到玉翟面前,后者红了脸:“活人身上是不能动针线的……”柳璋毫不在乎:“没事儿,你只管缝。这荒郊野外的,只能权宜行事了。”

玉翟犹豫了一下,慢慢吞吞地取了针线包出来,看了柳璋一眼,见他坚持,便咬咬牙,挑了合适的线出来穿好针,麻利地替他缝起来。

她心跳得飞快,柳璋就站在她身前,离她那么的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衣裳熏的淡淡梅香。“这种梅香饼的味道是七八年前时兴过的。”她想,“没想到如今还有人在用,难道他还记得当年在梅岭上初遇的情形?”

柳璋看着她飞针走线,仔细打量她的穿戴和举止,心裏想的却是:“奇怪,她明明只是比寻常村姑打扮得略整齐干净些,怎么我就觉得她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款儿呢?她妹妹倒没给人这种感觉。”

不远处的李绍光回头看着这个情形,微微地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