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太之前对玉翟关注,是因为觉得玉翟教养礼仪好,想让她给自己的女儿做伴当,这是一个介乎伴读与丫环之间的角色,需要在柳家长住,表面上是与柳姑娘为友,实际上地位要低许多。相传柳姑娘性情顽劣又娇纵任性,给她作伴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现在玉翟有了个升作百户的父亲,身份地位不比柳姑娘低,柳太太自然不可能再寻她充当这等角色了,另找人选也是人之常情,但沈家这般积极送上门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打算让沈昭容去给柳姑娘做伴当?他们一向自视甚高,处处以皇亲国戚自居,将沈昭容视作未来国母,如今倒愿意做这种事了,不会是因为太孙出事,他们自知无望,就破罐破摔了吧?
明鸾回想起白天时沈儒平甩狠话的样子,又觉得不象。他们要是愿意放下身段,也就不会当着朱翰之的面耍狠了,更不会对章家人毫不客气。在他们不知道太孙平安的情况下,朱翰之也许会决定他们的未来,但在眼下,朱翰之对他们还没有直接的影响力,可是章家却不同,一直以来若不是有章家在背后支撑,沈家早就死绝了,他们想要在德庆过得好些,绝对离不开章家的助力,除非他们能找到另一个靠山……
明鸾忽然警觉起来:“沈家人是打算攀上柳太太吗?如果沈昭容给柳姑娘做了伴当,柳太太会不会因此而厚待沈家?”虽然她自信柳同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跟章家交恶,但一想到沈家有可能借柳家的势打个翻身仗,她就觉得好像吞了个苍蝇一般恶心。
“不能吧?”玉翟倒是有些迟疑,“这怎么可能?不过是个伴当罢了,况且沈昭容能不能做好还未可知。”她顿了顿,探头瞧瞧外间,凑近了明鸾降低声量道,“三妹妹,我告诉你一件事儿,今日进柳家时,我在后宅遇见一对母女刚刚从柳太太那里出来,瞧着打扮也挺体面的,领路的婆子说是城里一个秀才的妻女,那女儿有十四岁了,前些日子给柳姑娘做了几天伴当,就被赶回家去了,她母亲带着她哭哭啼啼地上门赔罪,柳太太连个好脸色都没给。婆子们面上客气,背地里都瞧不起她们,我听一个相熟的婆子口风,似乎是那秀才的女儿在柳家时,曾遇见过柳公子,还说了些不大得体的话……”
明鸾张大了嘴,也凑近了小声问:“她怎么个不得体法了?难道……她勾引了柳璋吗?”
玉翟两颊一红,瞪她道:“什么勾引不勾引的?你一个小女孩儿从哪里知道这些话的?”
明鸾哂道:“二姐姐,你就别装纯洁了,咱们又不是在深宅大院里没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成天跟村里人混在一起,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啦,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这些话!”
玉翟脸更红了,嗔了明鸾一记,小声嘱咐:“在人前可不许这样。”方才继续道,“她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这种情形不是头一回了,如今德庆城中想将女儿嫁给柳公子的人家不知有多少,柳家对此倒是兴趣缺乏,一直不理会上门的媒人。就因为连着寻了两个读书人家出身的女儿都是这般,柳太太才会坚持要找我的。如今沈家人毛遂自荐,别的倒罢了,若她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书香门第,只怕柳太太未必喜欢呢!”
明鸾想了想那个情形,不由得偷笑:“那才好呢,让她们以为这真是个肥差。”但也有些担心:“沈昭容最会装模作样了,我母亲从前也说过她礼仪风度比咱们姐妹强,差不多可以跟大姐姐比,说不定柳太太真会看中她。我倒不怕她做上伴当,就怕沈家人拉下这个脸,是有别的盘算。”自家还在为即将到来的锦衣衞担忧不已,沈家人却在背地里搞小动作,真叫人不爽。
玉翟不以为然地道:“他们能有什么盘算?若是有本事的,早就出头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要靠大伯娘暗地里周济。”说到这裏,她欲言又止,只是看看门外,再看看明鸾,又闭了嘴。
明鸾看出她有话想说:“你要说什么?只管跟我讲,我不告诉人就是了。”
玉翟抿嘴笑着摇头:“非礼勿言。那些话我原不该说的。你也别问了。”
明鸾撇撇嘴:“一定是大伯娘的坏话。”
玉翟脸一红,嗔着推了明鸾一把:“别说了,咱们帮着开饭去吧。横竖如今我也推了柳家的活计,日后不必再为此烦恼了。柳太太连遇上两个女儿的伴当都对柳公子失礼,即便沈昭容真的进了柳家,也未必能得意。咱们且不必担心这个。”
明鸾与玉翟姐妹俩都不觉得沈昭容能在柳家得到什么好处,但她们不知道的是,在玉翟离开了柳府后,杜氏与沈昭容又坐了很长时间。杜氏绞尽脑汁回忆从前做翰林家少奶奶时教导女儿的经验,还有太子妃教导侄女、外甥女们时说过的话,以及京中几个高门大户千金的传闻,把这些一一说给柳太太听,听得柳太太津津有味,问了又问,甚至还把女儿柳燕儿叫了来,让她一起听。
柳燕儿起初觉着无聊,更觉得沈昭容一直端坐在侧,很是呆板,听说她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伴当,心裏就不乐意,打算要恶作剧一把,吩咐丫头给杜氏与沈昭容添茶点时,送上放了大量盐的茶水与混进糖油酱醋难吃得要死的点心。结果杜氏当场就僵了脸,极其勉强才将茶水咽下,虽然没有失态,但谁都瞧出她喝的茶水有问题了,倒是沈昭容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十分优雅,还适时表现出对茶水清香的赞叹之意,又夸奖柳家点心做得好,美味地道,柳燕儿怀疑丫头没对她的点心做手脚,亲自尝了一口,立时就吐了出来,这才知道原来沈昭容一直在装呢。
经此一事,柳太太就觉得温纳图万氏有些夸夸其谈,倒是沈昭容的礼仪真真好,对她的喜爱又添了几分,但听说她只是个军余的女儿,又有些犹豫了,觉得还是仔细考虑考虑再做决定。就在这时,柳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