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敞瞧出有几分不对,便冷笑道:“二位官爷似乎跟沈家有些交情啊,否则也不会如此尽心尽力地为他脱罪!以往不知道便罢了,知州大人说我二嫂是失足落崖,我们也就信了,如今既然证明了那落崖一说不过是沈儒平造出的假象,还用得着审么?赶紧叫沈儒平交代我二嫂的下落,若是人死了,也要将遗骸好生安葬,再叫凶手伏法才是!”
章家其他人也都板着脸盯着两个官差,他们对视一眼,讪讪地拱了拱手:“既如此,我们就回城复命了。府上原是苦主,升堂时不妨过来听一听。”
章敞暗暗松口气,正要应承,章寂却先他一步开口道:“也不必等升堂了,我们一家远在九市,并不清楚这案子查到什么地步了,趁着今日去问一问也好。”接着叫过玉翟:“是你母亲的案子,你扶我去。”回头交待儿子:“看好家,一会儿三丫头回来,叫她驾了马车去追我们。”
章敞吃惊地看着父亲扶住侄女出了门,有些不明白为何他不叫自己相陪,正发呆间,明鸾从后窗翻回来了,将文虎塞给了周姨娘,便对陈氏道:“我驾了车跟去瞧瞧,你们在家等消息吧。我会顺便去茂升元问问京里可有新消息来的。”
于是章敞又眼睁睁看着女儿套好车出门去了,想起方才的情形,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章寂带着两个孙女到了城里,先去了知州衙门。他们是苦主,知州心裏再不甘愿,也要看在章放面上待他客气些,听得官差回话,知道这案子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了,只得自认晦气,命人将沈儒平正式收押,然后回过头满脸堆笑地跟章寂套交情,想要堵住章家人的嘴,省得章家人抓住他犯的错处不放。
章寂没心思跟他计较,只将责任往沈儒平身上推,那知州也就顺水推舟了,只是还有些不死心,又添了一句:“听说柳同知要与嫌犯沈儒平结交,让侄子娶沈儒平之女为妻,若是因此妨碍了案子的侦查,倒不大好了。这一回柳同知的公子也是年轻气盛,大概也没想到会查到自家姻亲头上吧?”
明鸾瞄了他一眼,心想这位知州自己不聪明,还以为别人也是傻瓜?柳同知早知道沈家有嫌疑,要是真有意庇护他家,就不会放任柳璋追查案情了。况且柳璋为何对这案子如此坚持?也许是为了给柳同知正名,但恐怕更多的是为了玉翟吧?明鸾偷偷看了玉翟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只是低眉顺目地静立在旁。
章寂没有接知州的话,只胡乱搪塞几句,骂了沈儒平一通,便告辞出来了,出门时,脸色很是难看。他低头看看玉翟,叹道:“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放心吧,有祖父在呢。”
玉翟眼圈一红,眼泪便冒出来了。沈儒平虽未招供,但案情至此已经相当清楚了,如果说之前她对宫氏的死活还抱有几分希望的话,如今这几分希望也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如果宫氏还健在,又怎会叫人拿走了贴身的绣鞋?
明鸾对此倒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见状便轻轻拍着她的肩,小声安慰她,眼角却无意中瞥见上回见过的那位“曹四爷”站在大门一侧远远看着他们,这时一名官差出来与他说了两句话,便领着他进门去了,经过他们身边时,他脚下顿了一顿,目光在明鸾身上转了两转,又继续往门里去了。
明鸾猜想他大概是来见知州的,眯了眯眼,小声骂了句“狼狈为奸”,并不曾停留,便要陪祖父与堂姐去茂升元。谁知到了半路上,章寂又说要去柳家向柳璋道谢,而玉翟也想去纸扎铺瞧瞧,能不能买些祭奠之物烧给宫氏。此时天色已晚,若是去了柳家和纸扎铺,再去茂升元,恐怕赶不上在天黑前回家,于是三人商量后便决定兵分两路:章寂带玉翟去柳家道谢,明鸾一个人去纸扎铺和茂升元——无他,两个孙女相比起来,还是明鸾更有胆量、也更习惯独自在外行走。
明鸾与祖父、堂姐告了别,风风火火地冲到纸扎铺去,将香烛纸品各买了几样,便又冲去茂升元了。马贵刚好在店里,他说京城最近并不见有什么动静,朝廷原本还要气势汹汹地向燕王问罪的,但燕王却告病,说得了伤寒,不能出门,皇帝除了派太医北上去瞧燕王的病情外,啥都没做,反倒是冯家这边,闹出了冯国丈不知何故责骂了一向疼爱的小儿子的传言,又有两家宗室因为与冯家结怨而受到打压,宗室纷纷进宫向皇帝抱怨,皇帝勒令始作俑者冯兆南向两位宗室赔罪道歉,继而皇后因此忧心病倒,二皇子在床前侍疾,孝行大受好评,大皇子却因为在侍疾过程中表现得不够诚心而受到朝野质疑……等等等等。
明鸾听着只觉得京城里一片乱七八糟,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建文帝跟冯家又有矛盾了。她心裏还巴不得建文帝更头疼些,最好忙到没空为难燕王。
一个小伙计敲响了静室的门,马贵起身去开门问是怎么回事,却回头一脸古怪地看向明鸾。明鸾不解:“怎么了?”
“华荣记的人送了帖子过来,要请你去说话。”
明鸾想起今日在知州衙门前遇见曹四,冷笑一声:“去就去,我怕他怎的?”果真去了。
“曹四爷”在后院的小花园里招待了她,倒了茶,也不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姑娘最近好象在准备行囊,采买了不少东西啊,这是打算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