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听了,觉得燕王这个建议极好:“王叔说得对,就这么办!”
“至于朱允炆的三子,虽然年幼,但他是罪人之子的身份,为免被有心之人利用,也当同样送往凤阳。我听说他生母也跟他在一处,就让他生母继续照料他吧。若是日后他长大了能知道忠君,再放他出来做个寻常宗室子弟,若不然,由得他在凤阳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燕王顿了顿,“而吕太后,既然是先帝遗孀,自当留在宫中颐养天年,只是以她所作所为,又有大逆不道之处,若仍旧让她安享尊位,只怕先帝与我朱家祖宗们都要看不下去了。还是去了她的尊号,为她在宫中辟出一处清静的宫院,让她在那里反省自身的罪过吧。”
这就是将吕太后幽禁在宫中的意思了,将她与衡徐二王分开看押,也有牵制之意。太孙隐隐猜想到燕王的用意,也觉得这样比较妥当,忙笑着向燕王行了一礼:“多谢王叔建言。”
燕王侧身避开,正色道:“陛下,臣既然已经改口了,陛下也当正视自己身份的改变才是。您如今已是一国之君,马上就要登基为帝了,待臣下不可再如此客气。”
太孙却道:“王叔是我长辈,也是我恩人,我怎能在王叔面前摆架子?您再这样说,我可就无地自容了!”又叹息:“我真是无用,事事都要王叔为我操心。”
燕王不答反道:“陛下,时间不早了,趁着还有些时间,你进些茶水点心,歇口气儿,一会儿自有人来侍候你换衣裳。朝会是在巳正三刻(上午十点四十五分),请你提早一刻钟出发。殿外会有人备下车辇。”
太孙忙应了,燕王又嘱咐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太孙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胡四海上前小声道:“陛下为何叹气?早先奴婢还担心大军不能顺利拿下京城,接着又担心燕王会有异心,如今瞧燕王殿下言行,处处为陛下着想,陛下还有什么可感叹的呢?”
太孙盯了他一眼:“这话你连想都不该想,王叔怎会有异心?可别让他知道了,不然,王叔生起气来,我也保不住你!”
胡四海慌忙跪下请罪,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让太孙消气,忽然想到一件事:“陛下,先时听底下人说,章家人已经被广安王安然接入京郊了,想必此时即便不在城中,也离得不远。章将军是随大军入城的,他长年在外征战,京中的房舍也早在当年抄家时被抄没了,若是要接家人回去团圆,只怕连座象样的宅子都没有,要不要……赐章将军一所宅子?”
太孙合掌道:“叫你提醒了我!快快去请宫中总管来见我,大姨父的宅子固然是要赐下去的,但别的也不能少了,还有其他将军们,也当论功行赏!”
且不说太孙如何见大臣们,又如何对燕王一系的将帅论功行赏,章家人进城后,欣赏了一番太孙与燕王进城时的英姿,便寻了处客栈住下。
若在平时,京城人员控制得极严,他们这样身份来历不明、没有官方户籍路引的人是断不可能轻易入城的,藉着当初卞副使帮忙办的身份文书,也仅仅能在京城周边地区找个庄子落脚罢了。但此时正值新旧朝交替,城中刚经历了建文帝的一番清洗,无数人家被抄没入罪,无数人家逃走,又有无数人家派了亲信家人入城打探消息,加上燕王大军入城,城防士兵人心惶惶,不知该何去何从,竟叫章家人钻了个空子。但这种情况并不长久,燕王已经派人去收编京中各处军队了,城衞军自然也不例外,第二日清早,街上便开始有没受伤的士兵四处巡逻,到得午后,更有士兵开始挨家挨户盘查,以防有建文余党漏网了。
在这种情况下,章家人处境有些尴尬,明鸾不知道朱翰之在什么地方,见街上有士兵出现,便劝章寂:“不如先回江宁庄子上去,留一个人在京中慢慢打听大伯父的消息,让大伯父派人来接我们?”
章寂沉吟着,还未答应,那边厢章敬已经派人过来了。
章家人身边原本就有朱翰之留下护衞的人手,是他们传信上去,章敬才得了消息赶来的。
父子相见,自然有一番别情倾诉,只是在场的人里,除了章寂是老父,剩下的不是弟媳就是侄女,加上又是在客栈里,章敬也不好太过失态,便道:“咱们家从前的宅子已经被朱允炆赏赐给别家了,又经过改建,如今早已变了模样。陛下便另赐了儿子一座宅子,离从前的旧宅并不远,父亲不如先随儿子过去安顿下来?”
章寂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只是文龙与大姐儿现下在何处?几时才进京呢?”
“自打燕王率军南下,两个孩子就跟他们姨娘一道被燕王妃接到北平去了,如今还在那里呢。但燕王殿下已经捎了信回去,想必他们不日就会随王妃一道进京了。”章敬抬头望望周围,犹豫了一下,才道:“父亲的行李和随行之人都在何处呢?不如让人接了他们过来。”
章寂瞥了他一眼:“周姨娘陪着沈氏在江宁庄子上待着呢。大件的行李也在那里,别的也没什么了。你要接人可以,我让人给你带路,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沈氏不肖,她娘家人也是我章家死仇,如今你二弟远在西南,二弟妹叫沈家人害了,三弟丢了性命,你若还像从前那般将沈氏当成是眼珠子似的宝贝,我还是不踏进你那新宅子的好,省得日后生气!”
章敬脸色白了一白:“父亲何出此言?儿子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沈氏犯下大错,儿子不休了她,不过是看在一双儿女面上罢了。”
“若你真这么想,倒也罢了。”章寂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长子,“只盼你能言行如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