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容不忿,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指着丈夫骂道:“我说错什么了?样样都是你们做下来的,我心裏委屈,知道她老人家素来是个公道人,才来请她做主。况且我本是孙媳妇,有事也只能寻婆婆请教,偏如今亲婆婆没了,这后来的婆婆眼里也没我,我只有寻太婆婆去!我哪里知道她的气性就这样大了?况且她再生气,当时也没出个好歹,是你们家的人后来把她气得吐血了的!”
石家长孙又再啐她:“你道你说了那些话,祖母会不生气?你既知道自己只是孙媳妇,怎么就不知道何为孝道?!你还有脸说自己是书香人家的女儿,最懂规矩,先前没脸没皮的,连那落红帕子的事也敢当着众人的面嚷嚷出来,你好意思,我还替你臊得慌呢!”
沈昭容满面通红,与他对骂道:“我怎么不该嚷出来了?若我不说清楚,只怕立时就要叫人看作是淫|妇了!分明是你新婚之夜不曾碰过我一根手指头,怎么就成了我的罪过?!”
章寂听着不象,忙推着孙女让她回避。明鸾正讶异沈昭容夫妻俩爆出这样的料来,已是听住了,被他一推才慢慢往外走,还未出得院子,石家长孙便跟沈昭容骂开了:“你还怪上我了?那夜我进了洞房,你就抱了件男人穿过的旧衣裳出来,说那是皇上的,言道自己如何血统高贵,如何与皇上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若不是被人所害,早就进宫做了娘娘,断不会被迫嫁给我这个没了前程的人,还说若我胆敢对你有丝毫冒犯,你就到皇上跟前告我的状,要了我的性命!我还怎敢惹你?更别说碰你一根手指头了!”
沈昭容涨红了脸哭道:“我平白无故的怎会说那样的话?分明是你一进房就给了我个下马威,指桑骂槐的,又骂我是淫|妇。我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又是当今皇上先母的亲侄女儿,下嫁于你已经是委屈了,哪里还受得住这些污蔑之词?!”
“你还道自己不是淫|妇?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你做的好事……”
明鸾在院门外听得里头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周围却都是来来往往忙着筹备丧事的国公府下人,句句都听得清楚,心裏也不由得大摇其头,忽见章寂气恼地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忙迎上去:“祖父,就让他们在那里对骂吗?只怕全家人都听清楚了。”
章寂气得吹胡子瞪眼:“让他们丢脸去吧!既然连脸面都不要了,还怕人听见?!”便拉着孙女儿要走。明鸾走得远了,还能听见后头临国公与世子父子两人责骂儿孙与沈昭容的声音。
回到南乡侯府,章寂立时就倒在了榻上。明鸾忙问:“您怎么了?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章寂却只是疲倦地摇摇头,没有回答。明鸾叫人倒了热茶来,亲自捧到他面前。林氏又扶着丫头过来了:“父亲可饿了?先吃饭吧?国公府那头不知预备得如何?方才遣了人给长房那头送信,大侄儿还问是不是该过去帮衬一下呢。”
章寂闭着眼睛道:“让他兄妹夫人只需要过去祭奠一番就好,别的就不必多事了。石家是老世家,经的事多着呢,很不必他这半大孩子去添乱。再替我嘱咐一声,无论是长房那头,还是我们自个儿府里,无论是谁,除了正经祭奠的日子随我同行,都不许私自过国公府去,若是那府里哪个人来寻他说话,托他办事,也不许应承!”
林氏吃了一惊,也不敢多问,忙应了一声,便打发人送信去了。明鸾小声问章寂:“您可是觉得石家有什么不妥?”
“有什么不妥?”章寂睁开眼,冷笑一声,“不妥的地方多着呢!亲娘才咽了气,两个同胞的亲兄弟就开始斗起来了,妯娌俩也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眼睛都盯上了你姑祖母的陪嫁!生怕旁人多占了便宜去!你二表叔早就眼红他哥哥的世子之位了,什么手段都敢使出来。先前来报信的那仆人,原是你姑祖母的陪房之子,他悄悄儿跟我说的,那小沈氏能避过众人,闯到你祖母房中,根本就是你二表叔夫妻暗下里吩咐人放纵所至。他们明知道你姑祖母病得厉害,还敢使这样的法子,分明是连亲娘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呢!”
明鸾大吃一惊:“真的?他们怎么就敢这样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叫人知道了,别说世子之位了,连名声都毁了!他如今也在朝中做着官的,难不成为了那个虚位,连前程都不要了吗?!”
章寂又是生气,又是伤心:“他自小就是个心胸狭窄、眼高手低之人,却又没有自知之明,只一味攀高枝儿。你姑祖母从前因他是小儿子,又养在身边,未免多疼了些,后来见他长成这样,也有些后悔,多番劝诫,他嘴上应着,背过身又忘了。你姑祖母为他不知生了多少气,如今连命都没了,怪不得她走的时候,心裏忍不住怨恨呢!”
明鸾想了想,道:“这是石家的家务事,咱们也管不了许多。想来他家世子也不是好对付的,那新世子夫人虽说年轻,心计手段倒是不差呢。”
“正是这样才更糟糕。”章寂叹道,“他们若果真聪明也就罢了,偏都是小聪明,看不清大局,只管自己争斗。他们也不想想,他家长孙无依无靠的,如今连疼他的祖母都走了,越发没了人管,他又不是个冲动的性子,今儿怎么就当着众人的面将他们夫妻房中的事都嚷开来了呢?不但嚷了,还把皇上搅了进去。这回连皇上都要叫人说闲话了!石家若不能封住家人的口,祸事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