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冷冷对望,眸中均找不到一丝温度,许是不想再跟灵晚吵架,许是因为他看到灵晚的身上还在滴着水。
突然,夏侯昭说:“随我回东宫吧!”
这一刻,灵晚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他在说什么?随他回东宫?灵晚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只恨不得再扇他一巴掌。
夏侯昭似乎又看懂了灵晚的表情,他坏笑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言罢,眼神上下地扫过灵晚的身体,邪恶道:“该不会,你以为我对你有所企图吧?虽然你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你似乎太自以为是了。我只是带你回东宫换件衣裳,云儿的衣裳。”
“不必!”让他猜中心思,灵晚的脸腾地红了,生硬地拒绝着,转身就打算走出常欢殿。但夏侯昭却一闪身又挡在了她跟前,她愠怒着看向夏侯昭,却只是看到他不停地摇着头。
“我想,你又误会了。你以为我是关心你,怕你着凉吗?你又想太多了吧!我只是不希望云儿待会儿没办法安全地从你的清淑宫里出来。你不要告诉我,你身上穿的不是云儿穿去的那件宫女服!”
夏侯昭的话,终于点醒了灵晚,她似乎真的气糊涂了,居然忘记了灵云还在她的宫里。可就算是那样,她也不想接受他的帮助,于是她倔犟地说道:“不劳你费心,我绝不会让我二姐有事。”
“别高估自己的能力,想想自己的处境,一个被禁足的人,若是让人发现你还在这宫里随意出入,我想,你要连累的可不止一人。我若是知道你如此冲动,绝不会让云儿去给你传话,更不会让你有机会令她如此被动。如果你还关心你的二姐,最好跟我回东宫换件衣裳再回去。”夏侯昭此时仿佛已失去耐性,言语之中,已不再是要求而是命令的语气。
灵晚白了他一眼:“我说过了,不必!”
夏侯昭终于有些动怒:“别试图挑战我的耐心,我最后再说一次,若是你现在这样子回去,恐怕根本进不了清淑宫的大门。还是你想说,你打算在这宫里四处躲藏着直到这身衣裳全干,再想办法混进清淑宫?”
不待灵晚出声,夏侯昭又道:“你可以等,云儿不可以。别告诉我,你不是让云儿扮作你的样子待在清淑宫里!父皇随时可能派人去你那里瞧瞧的,云儿在那里多待一刻,便多一分的危险,这个道理,我想不用我教你吧?昭仪娘娘?”
那最后一声昭仪娘娘,几乎是咬牙而出,他又说对了,这一切都说对了,可是傲气的灵晚如何肯向他低头。但,她真的就可以不顾二姐的安危了吗?她做不到的,于是,她握紧了拳头,恨恨道:“带路。”
闻言,夏侯昭终于满意地点头,率先迈开了步子向外行去,嘴裏却是又道:“在宫里,傲气是最要不得的东西,若是为了那种虚无的东西丢了性命,要那傲气作甚?”
灵晚自是不会认同他的观点,但是,入宫这些日子以来,她的感受太多太多,夏侯昭的话,虽不中听,却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不过,有一点灵晚看得真实,那便是他对二姐的关心,他对二姐一定是真心的,否则,他不会对二姐如此紧张。
想到这裏,灵晚抬眸仔细地看着夏侯昭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实在不懂,二姐为何会与太子沾上关系,不但做了太子的侧妃,而且看起来还很受宠。那三哥算什么?夏侯暄又算什么?是二姐变了心,还是太子夏侯昭太有魅力?
想得太入神,灵晚没有发觉夏侯昭突然转身停了下来,她就那么一头撞了上去。夏侯昭的胸膛那么硬,她只觉得眼前快要冒金星了:“啊!你停下来做什么?”
“听说你的武功不差,为何如此没有警觉心?我几时停下都不知道,我看我要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接受一个如此不专心的合伙人了。”夏侯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提到了合伙人的事,灵晚下意识地想反驳,夏侯昭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住了嘴。
“你要干吗?”灵晚后退几步,紧张地盯着夏侯昭。见状,夏侯昭只是笑,终于脱下了身上纯白色的暗绣外袍,只那么轻轻地一挥手,便落在了灵晚的肩上。
“夜露深重,不要着凉了。”说这话的时候,夏侯昭的语气无比温柔,仿佛他眼前的人不是灵晚而是灵云。灵晚一时之间怔在原地,不知是前行还是后退,她紧紧地攥住了他衣袍的一角,默默不得语。
“跟紧点儿,我不想让别人发现我带在身边的不是我的宫女,而是被禁足的昭仪娘娘。”刚刚有些动容的灵晚,在听到这话时,浑身又是一紧,不满地看向夏侯昭,咬牙道:“知道了,太子殿下……”
一路小心而行,虽遇上不少宫女、太监,不过,不知为何,那些人好像对夏侯昭都避之唯恐不及。偶尔也会有几个小心的宫女,偷偷看上几眼夏侯昭,却是因为他那张天人一般的俊脸。灵晚小心地观察着夏侯昭的表情,却发觉他自出了常欢殿,嘴角便一直挂着迷人的微笑。是的,那笑容很迷人,眩目得令灵晚以为看花了眼。可是,他居然一直保持着那样的笑,一路不变。
灵晚迷惑了,这样的夏侯昭,她似乎怎么也看不透。可正是这种看不透才觉得可怕,一个人,怎么可以将自己隐藏得如此深?灵晚甚至不知道,这重重宫闱之中,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又有几个人明白,他才是幕后真正的高手。
不知不觉,东宫已至,这是灵晚第一次看到夏侯昭的居所,却与她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样。东宫是整个皇宫之中最庞大的建筑之一,外表与其他宫殿无二,但殿前那两个朱红金漆的大字,已代表了无可替代的地位。
站在那大殿之前,灵晚抬头看着那朱红的大字,迟迟没有迈出那一步。夏侯昭也任由她那么一直看着,看着。直到一阵微风轻过,灵晚打了一个寒战惊醒过来,夏侯昭这才率先进了大殿。
灵晚跟了进去,夏侯昭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云儿的房间在右侧,你自己寻去吧!”灵晚本想说,这么大的东宫她如何找,可灵晚那么倔,终是没有开口再说话,只是一扭身子朝右而去。
才走了不远,灵晚便已找到了灵云的房间,原因无他,因为整个东宫,除了灵云以外,没有任何宫妃,甚至连宫女也找不到一个。
要说灵晚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任她如何想象却也没有想到夏侯昭的东宫之中居然见不到宫女。可是,二姐去见她的时候,分明是宫人的装束啊,这又如何解释?虽然心中有无数的疑团,但此时也并不是灵晚发呆的好时机。
灵晚打量着这间屋子,一尘不染,素雅儒静。许是因为以前习惯了灵晚的敏感体质,所以,二姐在东宫的房间内居然也闻不到一丝的芳香。想到这裏,灵晚不由得牵起嘴角,微微地笑了。
二姐的习性,灵晚是十分了解的,所以灵晚也十分顺利地找到了二姐的衣衫所放之处,还是与以前一般,那么整洁干净,甚至连衣衫的颜色也是由浅到深地排列着。灵晚挑了件天蓝色的衣裙,换下了身上半干的宫女衣衫。
头发早已湿透,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灵晚行至梳妆台前,拆下了头上的宫女髻,披散开乌黑长发,只用一根天蓝色的缎带轻轻系着。收拾好一切,灵晚再次望向镜中人,不施粉脂的脸,加上刚才的那么一泡,略显有些苍白,却更显出一种病态的美。
灵晚抚上自己雪白的小脸,扯了扯嘴角,转身出了那间房。行到大殿之时,却没有见到夏侯昭,四下寻找间,却见到迎面走来一个小太监。那太监年纪轻轻的,看上去比那不久前死去的小郭子大不了多少。
“奴才问娘娘金安!”那小太监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却让灵晚一惊,她紧张地四下张望,见到再无他人在场,这才吁了一口气道:“小公公,别再叫了。”
那小太监已猜到灵晚心思,于是又道:“娘娘放心,东宫的奴才本就不多。此时,只有奴才一人在这裏等您,娘娘不必如此紧张。”
灵晚确实是在担心他那声娘娘让人听了去,这时听他这么一说,倒也安心了许多,不过,却又对他说的话生了好奇,于是问道:“为何只有你一人在此?太子殿下呢?”
“殿下已经歇息去了,只吩咐奴才在此等候娘娘出来。”那小太监如实地回着话。灵晚却是在听到此话后柳眉一挑:“你是说太子殿下已经睡下了?”
那小太监头也不抬,只是点头道:“是,娘娘!”
是他带了自己来这东宫,是他让自己换下衣裳,可现在他自己却独自去休息了,那她呢?越想灵晚心裏越气,于是也没好气地对那小太监说:“行了,现在你等到了,可以交差了,本宫走了。”
言罢,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那小太监见状,连忙追了上来:“娘娘且慢,奴才的话还没说完。”
灵晚没有回头,只是哼了一声道:“还有什么没说的,快点儿说,本宫可没有时间在这儿耗着。”
那小太监也真不着急似的,一步一步紧跟在灵晚的身后:“娘娘,奴才奉命送娘娘回清淑宫,还请娘娘待会儿与奴才配合一下,也好顺利送娘娘回宫。”
他这么一说,灵晚反倒停了下来,转身问道:“你说什么?配合你?”
那小太监倒也不怕灵晚的气势,气定神怡地说道:“是的,娘娘,奴才手里有份经文,还请娘娘一会儿带在身上。”
听到此处,灵晚终于有丝了然,她倒也不想刻意为难这小太监,毕竟惹她生气的人是太子,不是这些奴才。她伸手接过那小太监手上的东西,定睛看去,发现却不过是一本《大悲咒》。
因为娘亲的关系,诵经这种事,灵晚早已很熟悉了,这《大悲咒》倒也不是第一次念,所以,看着也挺亲切,也更是让她思念起了自己的娘亲,也不知道娘亲是否因为自己的事担心得吃不下也睡不好。
“你说,这是太子殿下吩咐你准备的?”灵晚淡淡地问着。那小太监认真地点着头。
灵晚仔细地看着他的脸,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是没有猜到灵晚会突然问他名字,那小太监愣了一下,方才答道:“回娘娘话,奴才贱名小桑。”
灵晚“嗯”了一声,慢慢道:“小桑公公,太子殿下是想让本宫以送经书为由,混进清淑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