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钓鱼的人钓到鱼,老祖宗心情大好,不仅将那尾幸运的鱼儿放生,还额外送入一道气息供其滋养。如无意外,那道气息足以保证此鱼顺利成长,直到成为最强大的那一个。或许,它能就此开颅定鼎,诞生灵智也不定。“这就是机缘,也是气运。”鱼儿惊慌溜走,老祖宗目光深透,似看到数十年后一尾巨大鱼怪在水下蛰伏,偶尔哀叹此域狭小,难让自己更进一筹。“这样的话……”老祖宗认真想了想,额外补充说道:“人常说气运因时而变,看来不是这样。”身后十三郎凑过来,好奇问道:“那是什么样?”老祖宗说道:“气运伴人而生,且和带着它的人一样,需要成长。”十三郎忙说道:“那不成了妖怪?反噬怎么办,不妥,大大不妥。”老祖宗笑骂道:“你懂得什么。气运不足会让人走霉运,做什么都不顺,这才是大大不妥。”十三郎严肃说道:“人如果太顺利太走运,最后一定会发疯。”老祖宗微楞,犹豫道:“似乎有点道理。”十三郎得意说道:“本来就很有道理。我亲眼见过这样的例子,比如……还是算了。”前世记忆不方便讲,今生所见不愿意讲,十三郎左顾右盼,说道:“如花呢?”“老习惯,睡了。”老祖宗正在思索刚才的话,随口应付着,忽而问道:“这么说,夺来太多气运,或者谋夺天地气运的话,反会自取灭亡?”十三郎意识到老祖宗并非随口而发,不禁有些感慨。“您还真信这个?”“大多数人都信。”“您又不是大多数。”魔宫掌座只有一个,能让十三郎诚心唤为老祖宗的大概也没多少,未必寡人,一定孤家。老祖宗说道:“多数少数不重要,关键在于有没有道理。”十三郎说道:“有没有道理我不能断定,关键是没必要。”老祖宗好奇说道:“为何这样讲?”十三郎回答道:“当初那个十三娘您知道吧?您肯定知道……她不就修炼了夺运之术,结果犯在我手里,小命呜呼,别提多后悔。”摆出“我是真命天子”模样,十三郎振振说道:“我以事实说话。”老祖宗不屑说道:“那是力量不够,或许是她的气运不足,降服不了你这个怪胎。”十三郎洒然说道:“这不就对了嘛?”老祖宗莫名其妙,骂道:“什么毛病,不会把话说完。”十三郎委屈得不行,说道:“很简单的道理好不好,是您自己……不肯认真想。”老祖宗沉着脸,冷冷注视着这个轻狂少年,半天没吭气。还好十三郎没说她太笨,不然肯定被当场捏死。十三郎忙说道:“气运这个东西,没办法称轻重也没办法量长短,谁都不敢说自己天下第一。夺运这种事情总归挑那些厉害的走运的通常也意味着强大的人下手,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总有一天会像十三娘一样,撞到铁板碰得头破血流。”老祖宗想了想,说道:“关键在控制欲望。”十三郎无奈说道:“欲望这种东西,向来是控制不住的啊!”老祖宗沉思片刻,说道:“有道理。”装着看不见枪王的脸和眼,十三郎挨着老祖宗身边坐下,感慨说道:“夺运就像吸毒,越吸越有瘾,越吸瘾越大,瘾越大就越贪多;然而人外有人,迟早会碰到惹不起的对象。人尚如此,遑论天地?夺天地之气运……呵呵!”略顿了顿,十三郎说道:“从我开始修炼的那天起,经常听到人说修道就是逆天改命,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之类,真的很好笑。”老祖宗面色阴沉,说道:“修道求的是长生,长生就是违背天道,有什么好笑。”十三郎仍在笑,笑容清透因而显得越发轻蔑,微讽反问道:“画个圈圈把自己装进去,打破那个圈圈寻找成功的感觉,这种事情真的很有意思?”老祖宗微微一愣,稍后才说道:“天不是圈圈,修道也不是自我限定,而是为了成就自我。”十三郎洒然冷笑,说道:“那好,长生就是违背天道,谁说的?天道吗?它在哪儿?谁听到它讲过这句话?”这话太过无礼,也太狂妄,枪王按捺不住喝道:“妄议天道,大胆!”十三郎扭过头,好奇说道:“你没傻吧?”“你……放肆!”“放个什么肆呵,没事儿歇着吧您。”十三郎懒得理他,回头说道:“老祖宗您来评评,我对还是他对。”老祖宗轻轻叹了口气,抬手示意枪王稍安勿躁,回应道:“假如求长生不是违背天道,你是对的;假如违背了天道,修士既然要逆天,当然不怕议论天,你还是对的。”“老祖宗圣明。”十三郎得意洋洋,随意朝身后摆摆手,说道:“学着点。”枪王身体一个劲儿哆嗦,不知该说点什么好。涉及求真,老祖宗严谨且严厉,自不在乎枪王感受;她心里仍在思索刚才的问题,说道:“你的意思是,对那些谋夺气运的人,不需要去管?”十三郎大惊失色,说道:“您的意思不管山君?那怎么行!您要是不管,天下还有谁管得了。”高帽无用,老祖宗怒骂道:“刚才你还说……夺运者必将作茧自缚,最终疯癫无可救药。既然是这样,何必去管。”十三郎表情无辜,说道:“等他们自己发疯,全天下都可能乱了套;我这样小兵蛋子可以不管,您是掌座,怎么可以置之不理?不行不行,您一定得管,不但要管,还得好好管,最好把他们全杀光。”正反都是他的理,老祖宗气到不行,喝道:“交出来!”十三郎茫然不知所谓。老祖宗骂道:“那头蠢驴是山君弟子,交出来,第一个先杀了。”“这个……”现世报,十三郎吭哧半天,无奈只能求饶。“那头驴是蠢了点,可它没干什么坏事,也不懂什么夺运……山君门下它排名才三十三,这种小角色,怎好意思劳动您出手。”大拍胸脯,十三郎信誓旦旦说道:“交给我,保管它玩不出花样。”兽环内,夔神罕见没有反驳少爷极尽羞辱的话,浑身颤抖趴在原地,心里默念“老太婆别看见我,你看不见我,看不见……”老祖宗的确看不见它,闻言冷冷说道:“罪无大小,同类当诛;排名是当年的事,现在的它若是回去,起码上升十名。”才十名?十三郎暗想老人家您走眼了,大灰现在比灵机强。岔开话题,十三郎毫不知耻揽功上身,说道:“谈点正经的,血域就要开了,晚辈豁出去替您跑一趟,可还有些事要麻烦您老人家……”枪王又想骂,心想你敢和主上不正经,真真岂有此理。恰巧十三郎此时回头,冲他叫道:“首先第一个,你打算怎么办?”枪王愣住,心里想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打算怎么办?不对,本王何须他操心,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十三郎看不懂他的表情,又问:“说话呀,真傻了?没听见咋地?”枪王又开始哆嗦。“唉!”老祖宗内心轻叹,估计在给枪王做标签,且多半与当年对千愁公子的结论一样:不堪大器。到了这一步,傻子也知道放一放给人留点面子,偏偏十三郎聪明非要拌糊涂,振振说道:“忘记了?咱们有约定的。你是打算十三年后与我一战,还是现在就放血变成我的手下,给个交代。”枪王大怒,喝道:“本王与你……”“够了!”老祖宗开口喝止,懒得再教导枪王什么叫迂回什么才是强攻,说道:“陆昭是本宫的人。”本宫的人意味着不能动,非但不能动,还要免费享受许多福利;十三郎猛撇嘴,说道:“早就知道了。”老祖宗有些好奇,说道:“和我讲讲,你是如何识别三王?”十三郎瞥了枪王一眼,不情不愿回答道:“您这是让我教导他,报酬有没?”枪王连嘴唇都开始哆嗦,恨不得一枪把他捅出七八个窟窿。曾几何时,枪王以关注后辈成长的态度看待十三郎,虽谈不上喜欢,内心里多少有些欣赏。当年一枪示威,随后定下夺弓之约,目的当然是刺激他用心修炼,不要将精力分散在杂物上。不知不觉十几年过去,十三郎按照预想中的那样成长起来,如今也肯定明白了当年战约的真相,可恨的是他一点感激的样子都没有,持宠携威骄傲到极致,也可恨到了极致。望着那张得意洋洋的小人嘴脸,枪王不禁要担心老祖宗会不会被这个悭吝之徒所哄骗,有些后悔当年没有一枪扎死他。愤闷中,老祖宗果然一副被“魅惑”的模样,不怪罪反而笑骂道:“还不讲来。”十三郎的表现令枪王厌憎,被骂反嘻嘻一笑,明摆着就是个贱骨头。正待开口嘲讽,忽见其神色微收,脸上突又放出一股非自信与强大不可形容的光。“事出反常必为妖,三王在我面前演戏……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