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益守和他麾下众多谋士看来,出兵北伐,帮尔朱荣分担一点压力,这是很实惠的买卖。不过出兵总得要个由头,春秋时候便有“吊民伐罪”一说。
要是不找个好由头就动手,办事未免太糙了。
不过有些为难的是,尔朱荣名声臭不可闻,大鸣大放的为他出头,别说是很难说服建康城内那些跟刘益守不对付的人,就连寿阳城里的百姓估计也会迷惑不解。
然而不这么说的话,难道大肆宣扬自己北伐是去抢钱抢粮抢地盘的?这也不像是一支王者之师应该喊的口号呀。
最终,刘益守还是把目光放在了元修的堂兄元亶身上。此人虽然是元修的同辈,年纪却比元修要大不少,二人的祖父都是孝文帝元宏。
元修瞎折腾把自己折腾死了不说,还让元氏一众宗室都死于非命,当然是他咎由自取。可是刘益守要的不是为元修报仇,而是为北伐找一个借口,并不比当初北海王元颢喊的口号更动听。
所以说这件事刘益守决定了还不算完,起码要元亶同意了才行。按道理说,元亶这种傀儡,还不是刘益守说什么他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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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实际情况却有点出乎众人意料,这个元亶,面对刘益守的软磨硬泡,似乎软硬不吃的架势,油盐不进令人大感意外。
寿阳城内的一处别院内,刘益守正跟元亶在院子里的石桌前饮茶,气氛略有些僵硬。
元亶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跟刘益守前世见到的那种病秧子差不多,身体虽然一直不利索,却也一直没死,一直生病一直不咽气。
你说他明天就一命呜呼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可他活着活着说不定十年后还在喘气。
正光元年的时候(公元520年),元亶的父亲,前任清河王元怿被权臣元叉谋害死。墙倒众人推嘛,元亶的叔叔汝南王元悦向他索取元怿的服饰和古玩,其实就是故意找茬。
果然,后来元悦借口元亶未按时把东西送去,送去的又不合他心意,于是元悦命人打了元亶一百大杖,几乎把元亶打死。
自此以后元亶的身体就被打坏了,成了个病秧子,能熬这么多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刘益守提出北伐洛阳,并立元亶为魏国皇帝,一如当年元颢。这位刘都督一直对外宣称继承了陈庆之衣钵,接纳了白袍旧部。如今提出北伐,看似在完成师父当年未竟之志,实则包藏祸心。
饱经风雨的元亶一眼就看出来了。
因此他给刘益守的回复也很简单:我是个病秧子,你护送我去洛阳登基称帝,只怕我在路上行军的时候就已经病死了,到时候你要怎么收场呢?
我就是不跟你去北伐,你咬我啊!
刘益守还真不能咬他,只能一直说好话。
“子亮兄(元亶表字)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人考虑一下啊。”
刘益守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好话说尽了,对方就是不入套,他也不得不拉下脸来威胁了。
上表这种事情,还真得元亶亲自来办,将书信送到建康,刘益守才好进行下一步操作。牛不肯喝水,你按着它的头去喝,便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爱惜羽毛的刘益守不会干这样的事情。
“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元玉仪不是给吴王生了个儿子么,她是高阳王之后,你过继一下不就好了嘛。”
元亶微笑说道,冷不丁讥讽了刘益守一句。
老实说,他要是不松口,刘益守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刘益守毕竟不是尔朱荣,为了将来能够入主北方,必要的高姿态还是要有的。
元氏已经失去权力,如果他们没有联合起来搞事情,确实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绝。你连皇帝都没当,就开始杀前朝的宗室,旁人看了以后会怎么想呢?
比如说萧氏的人,他们会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呢?
小不忍则乱大谋,刘益守何等样人,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脾气上来了就胡搞乱搞。元亶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很有点拿捏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在下多有打扰,告辞了。”
刘益守站起身,对着元亶行了一礼。对方不肯就范,他有的是办法让元亶一家人服服帖帖的。走着瞧便是了。
……
“主公,元亶冥顽不灵,有点嚣张啊。”
吴王府的书房里,王伟看到刘益守在生闷气,凑过来准备出馊主意。
“确实是有点生气,但是这件事不太好处理。没有为元氏出头这个理由,我们出兵缺少了点正当性,后面其实也占不到多少土地,此战结束后,恐怕非议难平。”
刘益守叹了口气,其实元亶的拒绝并不直接影响出兵,该做的准备照旧。但是这件事迟早要解决的,政治游戏的基本规则,并不适合轻易去改变。
要不然当初他就不会以驸马的身份归附南梁了。
正在这时,源士康急急忙忙的走进书房,在刘益守耳边轻声说道:“主公,元亶服毒自尽了。现在他们家已经乱作一团。”
今天刘益守才去元亶家中跟对方好说歹说了大半天,晚上这位病秧子就服毒自尽,旁人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只怕都会认为元亶是被刘益守逼死的!
我惹不起你,所以就宁愿玉碎不为瓦全的溅射你一身泥浆!看你怎么办!
“欺人太甚!”
刘益守勐拍桌桉,气得直发抖!
元亶的用心十分险恶,他这一死,刘益守也不好意思打着他儿子的旗号去北伐了。至于他们家的后人如何,其实元亶死不死都不太影响,因为无权无势的人总是会受人摆布了。
难道元亶活着,刘益守或者梁国其他权贵就不敢把他们家的他怎么样么?显然不是这样。
反之让刘益守有所忌惮,说不定对他的后人还有些保护作用。
“当初尔朱荣到洛阳的时候,元亶若是如此刚烈,何以沦落至此?”
王伟唏嘘感慨道,有些不明白都到这个份上了,元亶自尽这是演给谁看的。
“或许正是沦落至此了,他这才是悔之晚矣吧。”
深吸一口气,刘益守强制性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不会因为冲动而下达鲁莽的命令。
人都已经死了,再去追究元亶如何如何,也是于事无补。关键是看这件事要怎么补救才好。
“其实吧,也不是没有办法。”
王伟一脸神秘的说道。
听到这话,刘益守顿时就来了兴趣。他微微点头说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