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大军要来了,现在还送了劝降信过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周迪很着急,但他发现大堂内的各家豪酋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反正天塌下来有他这个高个子的顶着。这些人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似乎认为出了事推人出去顶包就万事大吉。
这场会议自然是不欢而散,没有取得任何共识。于是周迪把周敷单独留了下来,二人商议大事。
“仲远(周敷表字),情况好像有点不妙啊。”
周迪长叹了一声,为当前的局势感到深深忧虑,更是觉得临川郡的众多豪酋鼠目寸光,竖子不足与谋!
这些人根本看不到危机中不但是充满了危险,也是暗藏了生机。朝廷大军南下广州平叛,对于他们这些泥坑里打滚的本地豪酋而言,是危险,更是向上爬的绝佳机会。
区别只是在于,押宝应该押哪一边才好!押宝押对了且不用说,那肯定是荣华富贵纷至沓来。可万一押宝押错了,那就是万劫不复全家死光了。
“我听说了这位吴王的一些事迹,这个人很难对付。若是要投陈霸先,我们只能早做打算,现在就带兵南下广州。要不然,走都走不掉了。”
周敷很是担忧的说道。
他对目前的局面认识得很清楚,不表态是不行的,你不想帮朝廷做事,那就要帮广州那边的反叛势力做事,没有中间选项。
朝廷也不会允许江州的豪酋自行其是。
反过来想一下,这里是朝廷平叛大军行军的必经之路中的一条。如果让本地豪酋不受控制,那官军这仗还打得下去么?
要做决定,就必须趁早。
“南下广州,背井离乡,我们无依无靠的作战,补给都成问题,家乡子弟,谁会跟我们一起走?若是在临川郡抵抗朝廷的兵马,家乡势必一片焦土,陈霸先那帮人,也不会给我们一兵一卒的支援。
毕竟临川郡不是南康郡,离得太远了,唉!”
周迪长叹一声,他其实是不太想帮朝廷平叛的,为什么呢?因为目前朝廷优势明显而且掌控大局啊!
临川郡本地豪酋加入官军的话,捞点汤水喝没什么意思。可以这么说,刘益守麾下那么多人,多他周迪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是不少,周迪放下身段去给人家打杂也没啥意思。
只有帮势力弱小的陈霸先,才能从中获得更大的权力。而且萧纲是萧衍嫡子,又是前任天子被赶下来的,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
他们只是从龙,还算不上是自立门户造反,其中的风险要小得多。
“我看,我还是得过去一下,起码可以拖延一下时间。现在吴王到底是什么态度,朝廷究竟打算在临川郡做什么,我们都是一知半解,还是很有必要弄清楚他们的想法。”
周敷稍加思索说道。
“言之有理。”
周迪微微点头,认同周敷的看法,却又担心周敷去了那边之后一去不回,或者又给了刘益守错误讯息。
“这样吧,我修书一封,你带一千青壮去临汝那边看看情况。遇到吴王以后,将这封信交给吴王就可以了。”
周迪终于拿出了一个“前进半步”的方案:我不同意跟你约会,但是加个微信伱给时常发个红包还是可以的,类似后世渣女钓凯子找备胎的常规套路。
“如此也好吧。”
周敷叹了口气,总觉得周迪这样犹豫不决是要出大事的,可是他又不知道要怎么去劝说。毕竟,身份不同,考虑的事情就不同。
周迪麾下那一众智力低下的豪酋帅们,真是不能指望他们太多。那帮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多一个周敷都感觉碍眼。
这种货色周迪麾下有一群!
……
刘益守没来之前,江州的局面都是阳休之在勉强维持。如今正主来了,事情当然要继续往前推进,不能这样悬而不决。
于是刘益守下令大军开拔前往豫章郡,以豫章城为基地,组建平叛大营。
让建康的杨愔,及时将粮草辎重,通过京口的渡口,转运到湓城对岸的雷池,以为总粮仓。然后韦氏的船队负责在长江和鄱阳湖里巡视,保护补给线,让长江上的漕船可以顺利的进入鄱阳湖。
周文育则带着辅兵在鄱阳湖南面出口河道边上设立转运渡口,把大漕船上的粮草辎重转运到小船上,再沿着赣水支流转运到豫章城外的渡口,换船是为了防止河道狭窄而导致长江上过来的大漕船搁浅。
整个水运补给线都开始有序运作起来,让世人都看到,朝廷平叛不是闹着玩,而是动真格的。
只看这条运转效率极高,而且层次有序,保护得当的粮道,就知道用兵之人老谋深算,不是那种一波莽撞不顾后果的赳赳武夫。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表面现象,事实上,刘益守也遇到了自己的问题。
豫章郡周边,地势算得上平坦。然而朝东南行军前往临汝县的时候,再往南,路就很难走了。临汝周边是临川郡北部最后一片平原,继续前进,山路崎岖,容易被埋伏。
临川郡改郡治,就是因为临汝地区地势太平坦,而且离豫章郡太近了。这里的地方势力,还是豫章这个圈子里的人,跟南面南城县为中心的区域不是一波人。
将这里作为郡治,不利于笼络临川郡本地的豪强。
现在刘益守已经派遣先锋军杨忠部屯扎了两千兵马在临汝县,若是再前进,那便是要走大段山路才能到临川郡豪酋们的老巢:南城县!
南城、永城、东兴等县城都在南城县以东不远,形成了一个规模比较大的人口聚居区。
打通了这里,就意味着临川郡已经被拿下,继续往南面的南丰县等地,虽然还是临川郡的范围,但已经不足为虑了。
刘益守所面临的问题很简单:麾下军队,不适应山地作战。江州收编的本地兵马,又不能将他们作为主力来使用。
以己之短击敌之长,非常不智。一定要把临川郡豪酋引诱到临汝县,在这个河网遍布,地势平坦的地方打一场大规模的歼灭战,才能打开攻略临川郡的局面。
直接进攻,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可走山路效费比极差,纯粹是在跟临川郡本地豪酋拼消耗。
诱敌深入,主动权在临川豪酋们的手中,效费比虽然高,但敌人不是蠢货,你想让这些人在地形对他们不利的临汝县作战,有点一厢情愿。
那些豪酋们可以耗到天荒地老,刘益守能耗多久?这是一场艰难的比拼。
唯一的依仗便是临汝县是临川郡通往北面的唯一出口,也是便捷高效从外面获取物资的唯一窗口。
不说别的,临川郡并不产盐,所需食盐都要从豫章郡那边运送过来,而豫章郡的盐则是从长江上而来,那些运盐的漕船,多半都是从广陵(扬州)出发的。
这也是江州豪酋不敢随便跟朝廷翻脸的重要原因之一。
没有两淮盐,江州吃什么呢?
刘益守前世历史上,侯景之乱以后,江州地区豪酋很多都站到了王琳那边,便是因为北齐后来控制了两淮,食盐可以直接输送到江州。
临汝县是必争之地,朝廷的兵马一走,临川郡豪酋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夺回来,拖得越久,他们损失越大!
当然,从南面的广州也可以送盐过来,只是路途遥远,折腾了一点,价格高了几倍。
这种复杂的情况,让刘益守有些进退维谷。
“主公……”
春日里阳光明媚,豫章城头,跟在刘益守身后,看着自家主公一边巡视城墙,一边若有所思的模样,阳休之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从豫章南下,临川郡一条路,巴山郡一条路,都可以通南康郡。
走巴山郡这条路,要先攻占庐陵郡,路线虽然更远一些,但富裕的庐陵郡,可以提供许多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