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颎没想到杨坚会在皇上面前极力推荐自己,一时间,为人机敏、口才便给的他怔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对杨坚感激涕零,事实上,他们之间很少过往,称不上什么知己,杨坚这番举动,多半还是受了伽罗的感染。
听好友杨瓒说,杨坚对伽罗言必听、计必从,爱重到了令杨家兄弟们侧目的地步……原来,在她表面的漠然下,深藏着对自己的关心和赏识。
这些年来,自己的落寞、惆怅,她一直都知道并理解,从这一点上来说,也许伽罗比自己的贺拔氏夫人离自己的灵魂更接近,从小与自己耳鬓厮磨长大的伽罗,是这样看重自己,并竭力为自己谋求机会。
她真的将自己视为一个同姓的兄长么?还是……
在杨坚似乎富有洞察力的目光中,高颎陡然打断了自己更多的想法,伽罗早已是杨坚的夫人,更是个尊严的母亲,自己怎么能想到别的地方去?
“杨将军提拔下官于微末,这番高恩厚情……”高颎有些语无伦次地道着谢。
“不必谢我,”一向罕有笑容的杨坚,唇角竟然向上牵动了牵动,“要谢就去谢夫人罢,她是真的敬重你,常在皇上和阿史那皇后面前说,你有凡人难及的志量。”
从他唇角乍现即收的温柔笑意中,高颎深深地感受到杨坚待伽罗的一片炽诚。
他们成亲十几年,儿女早已成行,杨坚却会这样深情地提起自己的妻子,这一点真的令自己汗颜。
难怪杨瓒笑话大哥杨坚从不纳妾,除了伽罗之外,对别的女人目不旁视。据说,杨坚和伽罗几年前曾在将军府的白杨树下对天发誓,誓愿此生一夫一妻相守,永不生异姓之子,照眼前的情形看来,这传闻肯定是真的。
而在自己心中,小儿女私情从来没显得那么重要,就算是失去伽罗的那些凄凉日子,自己念念不忘的,也还是如何攻书成名,如何成为众望所归的一代宰辅。
这一刻起,高颎彻底打消了残存心底的那丝温柔,他终于知道,自己对伽罗的感情,无论如何不能与杨坚相提并论。
高颎在内府门外守候了片刻,才等来一个头发鬈曲披散、皮肤黝黑的年轻人,那人微带傲慢之色,打量了他一眼,道:“高大人,夫人请你进去。”
高颎强自按捺住心底的不快,跟着相貌异样的李圆通向后院走去。
高颎听说过,杨府的大总管是有爵位的武官,但没想到他会这样藐视自己,或者他骄傲得有理由,二十岁出头的李圆通已是个有战功、有封爵的都督,而年近三旬的自己,却要靠了一个女人的赏识才能当上下大夫。
“昭玄哥,”一如既往,伽罗神色端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这些年来,高颎觉得她越来越深沉,甚至让自己有些摸不着底,“不用谢我,是皇上自己赏识你。如今皇上正有扫平伪齐、一统北朝的打算,朝廷用人之际,像昭玄兄这样的人才,就算我家将军不举荐,一样会有人荐至皇上面前,更何况,那天秋阅武之际,皇上已经亲眼见识了昭玄哥的武艺,也赏了金盔金甲,列为长安武将第一名,这顺水推舟的事情,实在不必谢我。”
高颎见她不肯居功,也不再饶舌。
他移开眼睛,不敢去看那个身穿深紫色绣襦、气质高贵的柱国大将军夫人。
以风流出名的杨瓒杨三郎喝醉后评价过,伽罗是长安城中最美的贵妇,甚至比顺阳公主还要美丽。
高颎同意他的看法。
但是,伽罗的美,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得越来越令人感到敬重而不是亲近,高颎甚至不明白杨坚为什么会深深迷恋着伽罗不可自拔——如今的伽罗,看起来并不是一个令人感到魅惑的女子,相反,她过于自信的表情,令她显得有几分男子汉气概。
伽罗住的前院里种满了梨树,其中不少是从独孤信的旧宅里迁来的,此刻,结满小小梨果的树下,正有三个幼小的男孩子在深浓的树荫里忙碌着什么,那是伽罗的儿子们。高颎还从来没见过他们。
“阿摩!”伽罗见他深感兴趣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缓缓立起身,倚栏唤道,“来见舅舅。”
随着她的呼唤,树下一个皮肤雪白、鼻梁高挺的四岁男孩扭过脸来,向高颎灿然一笑,称呼道:“舅舅!”
他的声音不像一般孩子那样稚嫩,而是带着几分妩媚。
高颎一眼看见他的脸,不禁怔了一怔,这孩子长得如此像独孤信!
按说,他身上只有四分之一鲜卑血统,应该更像个汉人才对,可是,他脸庞上高鼻深目的特征是如此鲜明,双眉微扬,长方脸蛋,正面看去,与独孤信简直像了个十足十。
“他叫什么?”高颎困惑地问道。
“杨广。”伽罗走下青石砌的台阶,将这个乖巧的孩子搂在怀里,不断摩挲着,笑道,“你瞧他长得像谁?”
“像……独孤公。”
“人人都这样说,”伽罗满意地点了点头,“阿摩不但相貌像,连性情、举止也和先父一模一样,我生他的前夜,梦见金龙腾飞、上摩青天,坠地化为一只金毛鼠,躲到我的裙幅后面,所以我给他起了个小名叫阿摩……昭玄,自那天起,我才相信了这世上真有鬼神,上天将这孩子送给我,是为了化解我对先父的深沉怀念……”
高颎看见伽罗的眼睛里微现泪意,不禁也低下头来。
时隔多年,伽罗仍然深深思念她无辜横死的父亲,她如此疼这个孩子,也许是为了寄托一份孝思。
树影下的另两个孩子同时向这边看来,最小的男孩看来刚刚学步,走路有些蹒跚,最大的男孩却俨然是个正在成长的少年,从他的身材上判断,这孩子至少有十岁了。
高颎虽未与他见过面,却也知道这是杨坚和伽罗的长子杨勇,听说他文章写得不错,文辞漂亮而精到。
“是勇儿么?”他含笑走了过去,抚摸了一下这男孩子的头顶。
“舅舅……”杨勇有些怯生生地称呼道。
他看起来十分文雅,远没有杨广的应对自如,但高颎几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多么奇怪,相貌威重的杨坚和性格强悍的伽罗,竟会养出这样儒雅的儿子,他看起来谦和文秀,根本不像是什么将门之后。
内心深处,宇文护从来不认为自己只是宇文家的宗室和臣子。
他早认定自己才是宇文家的正朔,叔父的平生心血,既然交到了他的手中,那么,同样姓宇文的他,当然名正言顺可以成为宇文家的首领元戎、这九州天下的主人。
可惜宇文泰的儿子实在是太多了,难怪当年北燕太祖冯跋死后,其弟冯弘为了兄终弟及,大下狠手,在垂危的冯跋面前一口气斩杀了一百多个侄子,才成为北燕皇帝。
在宇文护眼里,宇文泰的十几个儿子里,唯有齐王宇文宪听话懂事、又有才干,若不是看宇文邕登基这十二年来着实对自己恭敬顺从,宇文护早就把他也废掉了。
宇文邕不仅听话,而且会打仗,更令宇文护高兴的是,他失散了二十多年的老母亲,也是宇文邕从北齐派人找回来的。
宇文护父亲去世得早,七旬老母还能健在,而且看到儿子成为大周执政,在他的大冢宰府里好好享受了几天富贵日子,出则四马安车,入则婢仆如云,为人孝顺的宇文护看在这一点上,对宇文邕又增了几分好感。
夜色渐浓,大冢宰府的夜宴之声,在周围的街巷里回荡着。
丝竹盈耳、歌姬满席、酒肴丰盛、王公齐聚,宇文护的醉眼中望出去,但觉人生得意如此,夫复何求?
齐王宇文宪带着高颎与贺若弼匆匆走了进来,在宇文护耳边低语了两句,宇文护脸色一变,道:“当真是侯莫陈崇所言?”
宇文宪点了点头道:“皇上带着随国公与唐国公连夜带兵回京,大冢宰却不知道消息,只怕侯莫陈崇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高颎心内暗自着急,刚才他跟着宇文宪一起陪侯莫陈崇喝酒时,侯莫陈崇酒后失言,说皇上久欲除去专权骄横的宇文护,这次带大兵出征,明为伐齐,暗为收拢军心,虽然虎符还未交至皇上手中,但皇上在外征伐多年,深得军心,众将归附,已不是当初刚登基时手无一兵一卒的无助少年,所以侯莫陈崇猜测,宇文邕会趁机半路引兵回返,突袭长安,一举拿下宇文护。
虽然侯莫陈崇并不知道真情,全凭的是臆断和猜测,高颎还是有些佩服,这个以毒舌名扬大周的老头儿,当年老“八柱国”中唯一还在世的名将,猜得一点都没错。
随国公杨坚三兄弟还有唐国公李昞,今夜正是随宇文邕轻车简从,带了一万骑兵悄然入京,要趁宇文护夜宴之时将他当席拿下,先清君侧,再兴兵伐齐。
宇文宪听完侯莫陈崇的酒话,还没当真,突然又听到禁衞军统领鱼俱罗前来禀报,声称皇上已连夜带兵入京,吓得酒都醒了,赶紧前来禀报宇文护。
宇文护怒道:“五弟,幸亏你心裏还有我这个大哥,好,皇上对我不仁,我也能对他不义,发虎符,调集五万名府兵,合围正阳宫,发六千名禁军,入宫搜捕宇文邕!”
高颎背上冷汗涔涔,难道多日来的密谋,就这么功亏一篑?他望了一眼身边的贺若弼,使了个眼色。
贺若弼与高颎才干仿佛,能文能武,本来也对宇文护和宇文宪忠心耿耿。
可前几个月,宇文护的妻侄在关中抢占良田,将贺若弼父亲的地强行霸占不说,还把弃官归隐的老人家毒打一顿,贺若弼父亲本来也是大将出身,岂能咽下这口气,当即拔剑将宇文护妻侄刺成重伤,宇文护不问情由,便下谕旨将贺若弼父亲当即收捕问斩,让贺若弼气炸了胸脯。
家仇在身,再加上高颎几句劝说,贺若弼便决意弃暗投明,暗中助皇上除去宇文护。
贺若弼为人机敏,看到高颎无法离席,便借如厕之机离开了宇文护府。
齐王宇文宪虽然与宇文护情同手足,可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四皇兄宇文邕也情义颇深,见宇文护定要发兵去抓皇上,笑道:“大冢宰,我也只是听了侯莫陈崇那老儿的话,担心大冢宰安危,这才转告了侯莫陈崇的酒话,到底真相如何,还望大冢宰探个究竟,再处置不迟。”
宇文护冷哼一声道:“到那时候,就晚了!我要不了他的命,他就会要我的命!祢罗突这小子,这几年我看他倒好,不像统万突和陀罗尼,全无良心,为了抢权夺位,不惜下手害我性命。没想到咬人的狗不叫,这小子反而是最没良心的,他一登基我便归政,他哪次伐齐伐陈,我不是把兵权拱手相让,没承想,他不记着我三十五年来为你们宇文泰家鞍前马后效苦力的功劳,还要杀我!哼,若是等会儿禁军搜出祢罗突来,毗贺突,你亲手替我勒死他!”
宴上的群臣听宇文护毫不顾忌地说要弑君,都吓得酒全醒了。
宇文邕绝非从前稚弱的天王宇文觉和温和的明帝宇文毓可比,他南征北战多年,骁勇过人,手下猛将极多,这两个人要是在长安城打起来,那非得血流成河。
可宇文护的虎符还没出大冢宰府,就听得府门前一片马嘶人喊声,宇文护也禁不住脸上变色,叫道:“杨素,鱼俱罗,你们二人还不前来护持?”
杨素赶紧取虬龙棍在手,鱼俱罗也从堂后取出青龙偃月刀,二人一左一右,站在画堂之前,气派俨然,宛若两尊门神。
门官从外急忙来报:“禀报大冢宰,皇上带着随国公与唐国公前来,要参拜大冢宰。”
宇文护有些意外,问道:“就他们仨?还有别人吗?可带了兵马?”
门官道:“带了三十名侍衞,全都没带刀剑利器,身穿便衣,皇上与两位国公爷,也只穿了长袍,浑身上下片甲俱无,未携兵器。”
宇文护这才放心,道:“叫他们来见!”
门官又道:“他们还带了一个白发老头儿……”
“是谁?”
“是上柱国侯莫陈崇。”
“叫他们一起进来!”
随着宇文邕身后不远进来的,还有刚刚去“如厕”的贺若弼。
他向高颎轻轻一眨眼,高颎知道,这个聪明多谋的小子,肯定已经快马加鞭入宫,向宇文邕献过了计策。
宇文邕一走进宇文护置办夜宴的画堂,便当着众人跪了下来,群臣都感心惊,杨素与鱼俱罗未得宇文护吩咐,仍然手持刀棍,当门守护。
宇文护坐在胡床上,态度傲慢,并不起身,望着跪在地下的宇文邕,冷冷地道:“皇上不是出征了吗?不是三天开拔了一千里路吗?怎么皇上今夜会带兵出现在长安城里?”
宇文邕泣道:“母后病重,朕不得不连夜赶回来,昨日一早得信,已命驿使传消息回京,可朕思母心切,跑得比驿使还快,所以大哥才没得到消息。大哥,朕若有反心,以大哥的英明神武,这十二年还会察觉不出来?朕得有今天,坐稳龙椅,出外征伐,全亏大哥辅佐有功,既是大哥有疑朕之意,朕今日手无寸铁,束手待大哥发落!”
宇文护听他说得诚恳,倒也心软了几分,道:“哼,可侯莫陈崇说你会趁出征时偷偷回京,你果然就潜回京城,这未必也太赶巧了吧?”
杨坚一把将白发皤然、酒气未消的侯莫陈崇推到堂前来,宇文邕道:“大哥休听这老儿挑拨,侯莫陈崇为人向来刻薄毒舌,当众骂死过大将王勇,当朝诸臣,谁没受过他言语凌虐?这老儿仗着四朝元老的身份,从来不把朕放在眼中,妄加臆测,口无遮拦,大哥若不肯信朕,就亲自入宫看我母后是否病重!”
宇文护将信将疑,他母亲阎夫人已经被人搀扶着,从后堂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怒骂道:“萨保,你酒喝多了,脑子糊涂了,自己的兄弟,又是当今皇上,竟然还一心猜疑!皇上若对你有杀心,还肯冒着杀身风险,连夜渡江,亲自把我从玉璧城外迎回来?我在洛阳城当乞婆多年,年迈体衰,若不是皇上对你这个大哥情深义重,把我迎归长安,我这把老骨头都烂在街头没人捡拾了!”
宇文护见是他的老母前来发话,赶紧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道:“娘,你说的是,是孩儿多心了。”
阎夫人又道:“我昨天才入宫看望的叱奴太后,太后是平城人,素来擅饮,前夜跟几个嫔妃抹牌赏花喝多了,沉醉不醒,呕吐昏迷,加上年纪大了,架不住这阵闹腾,险些丢了性命,今天早上宫里头还打发人来告诉我,太后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难道皇上会说假话?萨保,你一生富贵,今日我们母子团聚,都是太祖爷和当今皇上给的,做人可不能忘本!”
阎夫人越说越是生气,拿起拐棍痛打了几下宇文护肥胖的身体。
宇文护越发惭愧了,忙也跪到宇文邕面前,垂泪道:“祢罗突,大哥对不住你,这十二年来,你对大哥言听计从,我们哥儿俩一起开疆拓土,不负太祖遗志,可大哥却误信谗言,伤了我们兄弟情分,皇上若不能原谅大哥,大哥就跪在这裏不起来了。”
宇文邕道:“大哥说哪里话来,这三十五年,大哥一心为了宇文家操劳,顾不上去洛阳寻老母,致使阎夫人流落民间,受苦多年,太祖身后,宇文家诸子年幼,不是大哥捕杀赵贵、独孤信等权臣,稳定乱局,朕哪里还有今天?宇文家的江山哪里还保得住?朕在这裏对着群臣,当众发誓,朕若对大哥有异心,异日必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宇文护见他誓词甚重,更是感动落泪,举袖拭泪道:“有皇上的这句话,大哥于心已足,这造谣的侯莫陈崇,皇上就交给大哥发落吧!”
侯莫陈崇暗自叫苦,自己明明说的全是真话,不过有人走漏风声,宇文邕见密谋不遂,赶紧上门负荆请罪,上演了好一手苦肉计、苦情戏,才逃过一劫,只连累自己这把快下黄土的老骨头,今天是落不了个好下场了。
侯莫陈崇只得也请罪道:“老臣年纪大了,越来越糊涂昏聩,酒后说的昏话,自己也忘记了,既是老臣的话让皇上和大冢宰起了误会,险起兵祸,实在罪该万死,还请皇上和大冢宰降罪!”
宇文护冷冷地看着他道:“侯莫陈崇,你既知罪,我就赏你个全尸,你当众自行了断,以化解我兄弟嫌隙!”
侯莫陈崇暗恨自己多嘴,想不到这宇文护年过五十,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胸狭隘,自己就算多言多语了几句,也罪不至死啊,可他迁怒于人,竟要当众命自己这个“四朝元老”自裁,连同当年被逼死的赵贵和独孤信,西魏六官中,倒有三个死在了宇文护手里。
侯莫陈崇转眼望着宇文邕,面露求助之意。
宇文邕一咬牙,扭过脸道:“侯莫陈崇,你谗言惑众,险令长安城生出祸乱,更令朕与大冢宰兄弟生隙,你若不速作决断,只怕牵累家门,被祸更深!你若甘心领罪,朕便不记今日之隙,依旧以你昔日之功,泽传儿孙。”
侯莫陈崇听出了宇文邕的话外之意,他若今天自杀,保住了宇文邕,儿孙便不会被连累,将来宇文邕收拾掉宇文护,还会帮他洗清今日的冤屈。
侯莫陈崇一边猜测,一边深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洞察人心?这么洞察世情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口无遮拦?让自己这个血战一生的老将不能保全名位,委委屈屈死在这裏,聪明误人啊!
侯莫陈崇一边心底自叹,一边向宇文邕叩了个头道:“老臣领命,愿以死向大冢宰和皇上谢罪,愿陛下勿忘今日之事,与大冢宰兄弟同心,将来破齐灭陈,兴我大周!”
侯莫陈崇说完话,便往画堂中的巨柱上撞去,当场脑浆迸裂,血溅屏风,画堂上的歌姬和侍役们都吓得纷纷尖叫起来。
宇文邕注视着侯莫陈崇被血染红的白发,注视着他颓然倒下的尸身,平静地道:“侯莫陈崇身为四朝元老,以妄言取祸,朕念在他跟随太祖征战有功,保全其名位,赐谥号‘躁’,不知大哥以为是否妥当?”
宇文护点头道:“皇上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