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季节,大兴宫文思殿的院子里,飘满了黄绿相间的白杨树叶。
穿着一身白袍的独孤伽罗,有些落寞地坐在后殿的静室里。
这间静室是杨坚平时读经的地方,架上堆满了石刻佛经,有些是大兴善寺的住持灵藏大师刚刚从梵文译过来的。
“阿难,当知因爱有求,因求有利,因利有用,因用有欲,因欲有着,因着有嫉,因嫉有守,因守有护。阿难,由有护故,有刀杖、诤讼、作无数恶。我所说者,义在于此。”她数着念珠,读到《长阿含经》里的这一段佛陀语录,不禁有些出神。
爱,难道竟会是“无数恶”的根源么?自己是这样深沉地爱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而他们却多少有些觉得沉重。
门外的阒静忽然被打破了,内侍一迭声地报了进来:“独孤公求见。”
伽罗刚刚合上书,便看见高颎一脸惊恐地推开了室门,他的眼神十分奇怪,既慌乱,又充满怜悯。
伽罗拿不准他想要说什么,她合上了书,这才忽然想起,杨坚昨天下朝时曾提及,高颎已经两天没有上朝,他两个在外任官的儿子也急着上书告假,说是贺拔氏夫人病得不轻,到了药石难进的地步。
她昨天下午派了萧太医去高府看病,因为昨夜和杨素谈话时间太长,伽罗此刻满腹心事,还没有来得及过问贺拔夫人的病情。
带着一份淡淡的同情,伽罗问道:“独孤公,贺拔夫人好些了么?”
高颎怔怔地看着她,半天才开口道:“她已经不行了……”
“萧太医没去看么?”
“寿夭由天,萧太医只能医病,怎能医命?”
不知道为什么,伽罗从他的声音中没有听出应有的悲伤,而是一种超脱世情的漠然。
他到底喜欢过贺拔夫人没有?
听说,当年这桩婚事是贺拔家主动向高宾提出来的,贺拔家世代公侯、满门名将,是北周最显贵的鲜卑世家之一,高家与他们联姻也算得上高攀,可高颎与贺拔夫人多年来却一直相敬如宾,互相客气而疏远。
贺拔夫人曾在入宫时向伽罗淡淡地说起过,高颎自年轻时起,便喜欢独处一室,一个人在那里读书和沉思,夜里很少和女人同衾,即使是后来娶了章姬,高颎也还是保留了独处的习惯。
他是一个只知道功名事业而不懂得小儿女情怀的人么?
伽罗不禁又想起了那些年轻而遥远的岁月,那时候,她曾经在他的眼睛里读到过痴眷,可即使对自幼相识、两小无猜的伽罗,高颎也能狠心斩断情意,这个男人的心底,或许没有哪个女人能真正走进去。
“本宫马上去看她。”
“不必了,”高颎抬起眼睛,仍然怔怔地看着伽罗,“从前天起,她便不省人事。”
伽罗难以理解,他那双布满皱褶的眼睛里,流露的是什么意思,他在打量她么?多少年了,高颎从不曾在她面前表现过这种忧郁,他总是显得精干、周到而谨慎。
伽罗不禁想起了自己人到中年的女儿、乐平公主杨丽华,杨丽华近年来,几乎每天都到有“国寺”之称的大兴善寺听经,看起来似乎心如枯井。
伽罗给杨丽华选过几次婚事,她都严辞拒绝。
但杨丽华却曾在母后面前有意无意夸赞过高颎,说他文武全才、有德有能,是世间罕有的男儿,而杨丽华和高颎不过相差十六岁,也还算得上般配。如果能促成这桩婚事,自己也算了掉一桩心愿……不,是两桩。
她将这个念头暗暗存在心中,叹息了一声,道:“本宫和贺拔夫人相识多年,情好近乎姐妹,贺拔夫人温柔娴静,为独孤公生下的两个儿子,都一表人才、聪明能干。唉,这一回,贺拔夫人若真的不豫,本宫会好好赏给她身后尊荣……”
伽罗的话却被高颎毫无礼数地打断了,高颎仍然带着那种混合着怜悯和忧郁的眼神,凝视着她,道:“秦王爷病了。”
伽罗不禁一怔,想不到,自己如今竟要从高颎口中才能知道儿子的消息。
杨俊生了什么病会令高颎这样紧张?
身为天下四大总管之一的并州总管杨俊,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到大兴城来入朝了,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远离父母亲的独立生活,而这几年,她也很少想起这个俊雅沉默、一度打算出家为僧的老三:“病得重么?”
“很重……卧床已快一个月。”
“什么病?”从伽罗的声音中,高颎听不出一个母亲应有的紧张和惶恐。
她到底是怎样的女人?高颎不能知道。
他甚至无法了解,伽罗是不是还有着女性的柔情?这些年来,她越来越像一个帝王而不是皇后,她越来越像一个充满雄心的男人而不是见识不出闺阁的女子。大臣们都知道,朝中事无大小,几乎都由伽罗说了算。
“秦王爷中了剧毒。”
伽罗这才震惊地抬起眼睛,她并不是不疼秦王杨俊,但杨俊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的确让她有些寒心。
他去并州当总管已经五六年,却从不曾写一封家书来问候母亲,听晋王杨广说,杨俊背后提起母亲,总是有些怨恨,她前生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些辛辛苦苦、推干就湿养大的儿女们,一个个这样恨她?
兰陵公主为夫婿求官不遂,常有怨言,乐平公主更不用提了。
太子杨勇早与她生了嫌隙,甚至不顾杨坚的意思,将在大兴宫长大的皇太孙杨俨硬讨了回去,这些年来,他宁可称云昭训那歌伎出身的生母为“娘”,也不肯这样喊她一声;蜀王杨秀本来就是无情的孩子,他对父母、对兄弟都缺乏感情;汉王杨谅与父亲更亲近些,却有些害怕母亲……
八个孩子中,数来数去,只有晋王杨广和自己还算有几分感情,对自己孝爱有加,每次染恙,杨广都会在扬州亲自为自己祝祷,并送来名贵的补药,自己的生日和独孤信的忌日,也只有这个细心的孩子会记住。
其他孩子呢?
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走近母亲的心,没有一个人愿意体贴她的忧伤和恐惧,他们只会将自己人生的不快和挫折推给母亲一个人承担,却不想想看,年迈的母亲是否真的是棵能遮挡一切风雨的参天大树……
她不是神,在她威严庄重的外表下,她只是一个十分脆弱的女人。
见独孤伽罗长久不语,高颎抬脸看着她,又道:“一个多月前,崔妃在秦王爷吃的瓜上抹了剧毒的鸠药,幸好那天秦王爷没吃几口,中毒不深,但已经昏迷不醒、视物模糊,秦王相为他请了并州名医延治,直到十天前,秦王爷才醒来,却已经无法下床行走……几乎成了一个废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伽罗的手在颤抖,崔妃是她亲自选取的儿媳,是她那闻名天下的舅氏清河崔家的女儿,是个精通诗书的好女孩儿……为什么会这样?
伽罗蒙胧地想起了《长阿含经》上的经句:
<small>因爱有求,因求有利,因利有用,因用有欲,因欲有着,因着有嫉,因嫉有守,因守有护,由有护故,有刀杖、诤讼、作无数恶……</small>
为什么她一手成就的这四门婚事,杨丽华、杨勇和杨俊都是这样凄凉的下场,是她错了么?她是个挚爱儿女的母亲呵,她一直想给他们最大的幸福……
两行浊重的老泪在伽罗的脸上流淌,半晌,她才喑哑地问道:“为什么到现在才禀报?”
“崔妃不许信使入京。”高颎有些郁闷地回答。
他知道,自五年前崔妃得了皇后的口谕,可以自行抑减秦王的骄奢行为后,崔妃更加肆无忌惮了。
大隋的王妃公主,都想学着独孤皇后的模样来管束丈夫么?可她们没有一个有伽罗的才能,而她们的丈夫也不是对妻子宠惮入骨的杨坚。
“她好大的胆子!”伽罗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堆满佛经的桌子上,“废了她,让她回清河崔家自尽!”
高颎嘿然。
今天这个结局,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觉得心情沉重。杨坚的五位皇子,从外露的才貌上来看,个个都很出色,然而这种出色的外表才能和显赫的地位结合在一起,给他们带来的,似乎并不是完满快乐的人生。
半晌后,他才低头答道:“是。”
“崔氏为什么下毒?”伽罗的声音有些嘶哑。
“听说是因为秦王爷内宠太多。”
一阵长风吹过殿外的长廊,也带来白杨树叶坠落的声音,如绵绵深雨,如一声叹息。
伽罗颓然坐回自己的椅子,枯瘦的手指搭在了那堆石印佛经上,一任自己的眼泪坠落在深紫色的衣襟上:“勇儿、俊儿、秀儿……这些孩子,一个个都不肯听本宫教诲,变得这样穷奢极欲。都是本宫不好,他们自幼生长豪门,本来就不懂得民生艰苦,本宫见他们资质出色,十几岁就让他们当了外任一方的大员,这反而害了他们,让他们变得骄奢、自私、狂妄……”
真是这样么?
高颎眼看着杨家的孩子们成长,他深知,杨勇兄弟还算得上心胸宽厚,只是因从小生长侯门而变得单纯幼稚,即使是他们生活有些奢侈,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他们那对过于严苛、望子成龙的父母,却令这些孩子们一个个活得紧张而压抑。也许,正因着这份压抑,年纪轻轻的他们,才会不断在醇酒女人中放纵自己罢?
虽然嘴上说不会挂念颓废堕落的三子杨俊,可听到杨俊中毒卧床瘫痪的消息,独孤伽罗还是伤心得一病不起,卧床多日,饮食不进。
杨广在扬州听到消息,急得嘴角起了一串大燎泡,星夜驰回京城,带萧妃入宫,精心侍候独孤皇后,还特地上秦王宫中,去探看了杨俊的病状,见杨俊已无生命危险,再回大兴宫宛转告知母后。
得杨广夫妇小心侍候,还有杨坚每天耐心的守候,奄奄一息的独孤伽罗才慢慢恢复了过来,进了些饮食。
刚刚病好,就听说了高颎的贺拔夫人去世,以两家的亲谊,独孤伽罗本该上门祭吊,但她仍然身体虚弱,时而卧床,只得让杨坚替她致意。
贺拔夫人出葬那天,杨坚为之停了一天朝议,亲自去高颎的左仆射府上凭吊。
这是罕见的荣耀,大臣们原本以为,高颎这两年受太子杨勇的牵连,已被杨坚夫妇疏远疑忌,现在看来,高颎和杨坚夫妇显然还像开皇元年那样亲密无间。
在杨坚心中,能干而谦逊的高颎,与杨家、独孤家的那些皇亲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他们更可靠一些。
滕王杨瓒因妻子对独孤皇后下巫蛊获罪,当年死在了栗园侍酒的宴席上,宫里宫外,盛传杨瓒是喝了御赐的鸩酒才气绝身亡,而杨坚也因此猜忌杨家宗室诸弟,除了靠山王杨林外,他一个姓杨的亲戚也不肯重用。
对这种传闻,杨坚已经懒得再去分辩,再向天下人表明自己的心迹,反正他治下这二十年,大江南北的人民都异口同声地称他为“圣君”,连长城外的突厥人都尊称他为“圣人可汗”。
“皇上,”独孤伽罗手里持着一份李圆通起草的礼品单,在他身后徘徊了几步,有些疑惑地问道,“给独孤公的赏赐是不是太多了?”
杨坚接过这张赏单,看了下去,上面全是按着他意思写的,李圆通如今办事,是越办越老练了:“钱百万,绢万匹,千里马一匹。”
杨坚不算是个大方的皇帝,不过他向来对高颎这些独孤家的亲眷另眼相看,何况高颎还是他的开国功臣。
“呵,皇后,独孤公曾平陈、抗突厥,与他的功绩相比,朕的赏赐不算多。”
伽罗沉默不语了,她也知道,杨坚这样厚待高颎,与她不无关系。
因着高颎是独孤信的义子,这些年来,他受到与吕家、独孤家外戚们相同的礼遇,不,甚至还要显赫一些。
几年前,杨坚和她曾去并州查看杨广治下的情形,当时,杨勇也在大兴城,但杨坚仍是任命高颎为监国,回大兴城后,杨坚又赏了高颎一座行宫。而这些有逾人臣之份的礼物,高颎也竟然能坦然受之。
当然,伽罗对高颎的忠诚毫不怀疑,可是,他到底忠于谁?他是不是为太子杨勇更卖命些?
伽罗很怀疑,高颎是否对自己还像当年那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愿她亲自做媒的这桩婚事,能使高颎重新走近杨坚和自己。
“好,就命李圆通将赏赐发下罢。”伽罗放下单子,迟疑了一刻,终于又开了口,“皇上,独孤公也老了,儿子们都在外面当刺史,若是身边没个人照料,只怕晚景凄凉……”
她这话倒让杨坚生出了几分同情,联想到自己与高颎年纪相仿,若是身边没了伽罗相伴,还不知道会惶惑寂寞到什么地步,杨坚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可再娶一个年轻女子,只怕她图的是宰相夫人的头衔,不会对独孤公真心相待。”
“皇上,臣妾心中已有人选,不必舍近求远,只在……”伽罗说到这裏,终觉不妥,停了停又道,“请皇上亲自对他说,就说这人绝不会图他的富贵,更不会贪慕虚荣,她对独孤公倾慕已久,愿意陪他到老。”
“有这样的女人?”杨坚有些糊涂了,“她相貌如何?”
“清丽娴雅。”
“年龄多大?”
“刚满四十。”
“性情呢?”
“温柔沉静。”
听起来是多么完美,杨坚虽算不上敏感,也从伽罗的描述中暗暗捕捉到一丝微妙的意味,他不禁问道:“这女子到底是什么出身?”
“世代高门。”
杨坚倒吸一口冷气,半天才道:“你是说,乐平公主?”
伽罗没有说话,那双陷在细碎深密皱纹中的棕黑眼眸,深深地注视着杨坚,眼神显然已经默认了。
杨坚也沉默了,他不由得在文思殿里踱起步子来。在几个公主里,他原本最喜欢的是乐平公主杨丽华,但这些年,由于每次见了她的面就会产生深深的愧疚,杨坚已不怎么愿意召她进宫侍宴了。
杨丽华这十几年来一直过着枯寂的生活,听说几乎每隔三天就会到大兴城来听经。
他多年前就在朝中的年轻高官里为她挑过夫婿,可杨丽华却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杨坚曾以为,女儿早已枯心冷意,不愿再入红尘,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对高颎有好感。
为什么杨家的女人都会喜欢那个温文尔雅的高颎呢?伽罗从前差点就和他订了亲,而自己那目空万人的女儿,也会对高颎情有独锺。
杨坚摇了摇头,想摆脱这个可笑的念头。
令杨坚更想不到的是,十天后,他特地召高颎入宫,屏开众人,婉转告诉高颎,他打算亲自为高颎挑一门相匹配的亲事,而这位头发斑白的宰相爷,却缓慢而坚决地摇起头来。
高颎他托帽在手,撩开衣袍下摆,跪在文思殿的砖地上,态度近乎激烈地说道:“皇上,老臣年近六十,不知寿数几何,这把老骨头,怎能去耽误人家的女儿?退朝之后,老臣只想关上门,谢绝交游,在静室读经斋居,皇上如此体谅老臣的孤寂,老臣感激无已……但再娶一位夫人,诚非老臣所愿。”
杨坚没料到他会反驳得这么不容置疑,反而有些讪讪起来,只得又说了几句“节哀顺变”的套话,便打发高颎出宫了。
伽罗当时虽不在场,但几乎是在高颎还没走出大兴宫外郭时,她已经知道了婚事不谐的消息。
这是出乎伽罗意料的,从前,伽罗总以为,高颎是个唯唯听命的老宰相,而他拒婚时的坚决态度,让伽罗发现,原来高颎并不永远尊重她和杨坚的意见。
这位老去了的名相,与当年那龙首原上的少年,不是同一个人,与十年前灭陈时的挥斥方遒的统帅,也不是同一个人。
伽罗不再能看清高颎的内心。
“独孤公,你老了。”望着当年意气风发的昭玄哥,如今已成为白发苍苍的老翁,独孤伽罗多少有些心痛。
高颎苦笑一声,不是只有他老了,伽罗也老了。
这次大病初愈,伽罗的步态有些颤巍巍的,老态尽显,鬓发上也有无数白丝相掺,那个曾经明艳动人的紫衣少女,成了大兴宫中威严而苍老的皇后。
“岁月不饶人啊,老臣此生从未荒废时日,少年发奋读书习武,长大辅君开国,南征北战,筑新都大兴城、修《大隋律》、建科举制,得二圣宠信,位极人臣,此生心满意足,已无憾事。”高颎说话的神情,仍像少年时一样意气风发。
“真的无憾吗?”独孤伽罗凝视着暮色里他那恍惚如昔的俊朗轮廓。
在一起走过了五十年的风风雨雨,从年幼相识、情愫初生到后来各自成家立业、兴隋灭周时同进共退,他与她,亦亲亦友,如兄妹也如故人,说不尽的亲切熟悉,也数不尽的疑忌嫌隙。
“几年前,家母就对我说过,我这辈子,不但克绍父志,完成了当年父亲给我的期许,而且立功立德立言,无不成立,大丈夫立世如此,若还有遗憾,那只是贪得无厌。”高颎毫不犹豫地回答。
哦,昭玄,原来你果真是像父亲当年所说,为了江山功名,不断地放弃女人,从不让一个女人走入你的内心。
三十多年前我对你的依恋,你可以狠心斩断,三十年来贺拔夫人对你尽心尽力的照料,你也可以一朝轻弃,除了你的功名,你的心裏还能放得下什么?
独孤伽罗叹息一声,扭过头去,道:“无憾就好,独孤公一代名臣,望将来在我夫妇身后,仍能守护江山宗室。”
“这是老臣分内之事,只要有一口气在,当肝脑涂地报效皇家。可是皇后,臣有一言,不得不说。”高颎抬起眼睛,静静地望着独孤伽罗。
“独孤公请讲。”
“前次皇后因洛阳狂人高德进言之事,冷落太子,太子不自安,常上大兴宫求见,却被皇后屡屡拒绝。这次秦王杨俊被妃子下毒,病重垂危,听说在宫中日夜渴盼见皇后一面,可皇后仍然不肯相见。皇后,他们都是你的嫡生亲子,为何皇后心如铁石,不肯舍予一丝温情?”高颎哀恳着,“天下皆传说皇后心冷绝情,老臣偏不肯相信,老臣自幼认识皇后,最知皇后仁慈宽和、情深无限,哪怕对路旁孤弱也会心生怜悯,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老臣实不明白这是为何?”
“为何?”独孤伽罗冷笑一声,“这两个逆子,一个逼父逊位,一个违逆母亲厚意、执意沉沦于孽情,他们都是自毁前程、自寻死路的混账东西,本宫多年苦心栽培,却被他们视若敝屣,我还要见他们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