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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歇很后悔,非常后悔。
她就不该因为难得出来一次就到处乱跑,更不该在知道自己身体随时要遭的情况下非拖着时间踩着点离开,更不该小看这世上任何一个人。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归根究底,是她自大了。
林歇抱着被子自我反省,默默想法子把错误弥补。
然而扯谎不难,难的是如何让夏衍相信自己的谎言,毕竟不是她家半夏,没那么好骗。
“我……”林歇开口便是卡顿,只因先前咳得太狠,说起话来喉咙就像是被刀子刮过一样疼。
林歇想要喝水。
正这么想着,她就听到夏衍起身,去桌边倒水的动静。
夏衍走到床边,将倒满了温水的茶杯递到了林歇面前。
林歇手腕没力气,怕接过了会失手把水杯打翻,索性用手肘撑着床面,慢吞吞抬起头,嘴巴微张。
雪白的贝齿下,小舌隐现。
夏衍垂眸,把杯子靠到了林歇的下唇。
因为失水有些起皮的淡色唇瓣就这么含住杯沿,夏衍的手极轻地抖了一下,随后便将杯身微微倾斜,温热的水打湿干燥的唇瓣,涌入口腔,滋润过林歇刺痛的咽喉。
一整杯水喝完,夏衍拿着杯子回到桌边,林歇摆弄了一下枕头,动作缓慢地坐起身来。
林歇不知道,她这边还满脑子地编排着谎言,那边提问的人已然把自己的提问忘到了九霄云外,将杯子放下后又在桌边毫无意义地站了片刻,才朝着林歇走去。
毕竟在林歇的印象中,夏衍该是个格外清心寡欲的人,这般年纪了屋里还没个通房侍候,对待女子更是敬而远之,先前她在林子里迷路,他也是牵着树枝带着她往外走,在机关楼也是,他给她领路,都是拎着她的袖子带着她走。
林歇只以为夏衍此人就是如此,并不知道夏衍其实并非对谁都这样。
诚然最开始牵树枝和拎衣袖是因为他不愿和陌生女子贸然接触,但这不代表他会对谁的接触都这么在意,若是旁的姑娘,像先前为了把脉握住手,他绝不会有任何感觉,可若是换成林歇,他就是怎么都自在不起来。
听见夏衍坐回到椅子上的动静,林歇开口,回答了他先前的问题:“我担心夏夙,就过来看看她,来了之后一直在她院里的屋顶上待着,听伺候的丫鬟说她好些就准备走的,没想到竟中了毒,只能临时躲到了最近的院落……就你这。”
林歇有毒发时候的记忆,也听到了寻医阁大夫为她编扯的谎言,因而她这一番话真话多假话少,听着特别合理。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这一身的武功。
林歇这一身武功不仅厉害,还远在夏衍之上。
林歇也可以不解释,反正她武功如何与夏衍无关,可她知道,自己若不解释,以夏衍的见识,十有八九能猜出她是谁来。
于是。
林歇硬着头皮说道:“我的武功是在亲戚家学的。”
林歇一本正经道:“回侯府之前我住在另一个亲戚家,武功是亲戚家的武师傅教的。武师傅很厉害,也说我很有天赋,只是回了侯府无人理我,我便也没说我会武功。”
林歇说完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夏衍一声:“嗯。”
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没等林歇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夏衍又问她:“你的毒是怎么回事?”
林歇摇头,选择了最保险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夏衍就没有别的要问的了,弄清楚了林歇为何而来,这一身武功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中的毒,事情对夏衍来说就算了了,至于林歇的话他信了几分,夏衍不表现出来,谁也猜不到。
林歇不知道寻医阁那大夫开的药能撑多久,只知道自己若是没能在药效过了之前离开,恐怕又得发疯,大夫为自己扯下的谎也要被揭穿,便问夏衍:“我能走了吗?”
夏衍:“走得动吗?”
走不动,林歇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疼痛残留的感觉也还在,现下能这么淡定都是她藏得好。
但她还是说:“能走。”
夏衍起身走到床边:“那你下床试试。”
林歇下床,结果才站起来便膝盖一软。
夏衍要扶她,却发现林歇在自己扶她以前,就已经自己抓着床柱稳住了身形。
“活动一下就好了。”林歇说,一副习以为常的口吻,不见半分柔弱。
夏衍慢慢收回手,说道:“我送你回去。”
林歇“啊?”了一声,随后笑道:“深更半夜,无论是骑马还是架马车动静都太大了,你要怎么和人解释你大半夜跑侯府附近去干嘛?”
夏衍:“不骑马也不驾马车,你怎么来的,我怎么把你送回去。”
林歇想了想,坐回到了床上:“也行,那就麻烦你了。”
林歇一脸乖巧地举起了自己的手,却发现夏衍在自己面前站定后并没有再做任何动作。
林歇微微歪头:“怎么了?”
没有了视觉上的自我认知,林歇并不知道自己穿着一身里衣,坐在夏衍的床上,并抬起手一幅要夏衍抱的模样有多么的令人浮想联翩。
夏衍无声叹息,转身去衣架子前拿了一件带兜帽的披风过来。
这是夏衍第三次给林歇披衣服了,第一次是在书院林子里,因为下雨林歇的衣服被打湿了,第二次是刚刚在他家花园,因为林歇掉到了湖里,而他要遮住林歇的脸,第三次是现在,在他的寝室他的床上,因为林歇只穿了一件里衣,而他要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