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抚月,煞色森光,偌大一个楚府,尸横遍地,血气冲天。黑暗的书房内,一个灰衣小厮蹲在墙角,拉出墙上一块青砖,从洞里拿出一只书册大小的木盒。他匆匆打开木盒看了一眼,手脚麻利地将木盒放在包袱中绑好背在身上。站起身跑到躺在血泊中的美貌妇人身旁,小厮泪流满面地看着妇人轻轻跪下,强忍哽咽低声说:“娘,您在天有灵看着吧!我们楚家的血海深仇,茵音一定会报!”说着,楚茵音伸手抚上娘亲死不瞑目的眼睛,袖子抹一把眼泪,站起身跑向房门。外面传来隐约杂乱的脚步声,楚茵音一惊,转身躲在门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将里面的药粉倒在手里握紧。“书房门什么时候关上了?”“进去看看!”房门一开,几个蒙面黑衣人站在门外向房里探头看看。一个黑衣人双眼一亮,指着墙角说:“有人拿走了秘药!”“追!”众黑衣人转身就走。门后的楚茵音等了半晌,待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便扒着房门向外窥探。确定无人之后,她蹿出房门跑向院墙。才跑过转角,一柄寒光钢刀劈来,楚茵音狼狈躲开,扬手将手里药粉撒出去。“啊!”几个埋伏的黑衣人低声惨呼,急用袖子擦眼。楚茵音拼命跑至院墙,翻出院墙跑向黑暗。天黑无人血煞夜,楚茵音在密集的街坊小道中张惶逃窜,一群黑衣人在她身后穷追不舍。突然,一双手从一扇小门里伸出来,捂住楚茵音的嘴把她拉进门里。楚茵音睁大怒火熊熊的眼睛,从袖子里拔出一把小刀刺向钳制她的人。此人抓住她的手腕拧至她身后,将她抵在墙上低声说:“给你两条路!第一,我将你交给那些黑衣人。第二,我救你出城保你平安,你得答应嫁给我儿子,为我柳家传宗接代!”楚茵音双目厉光一闪,沉声说:“带我出城!”阳春三月,暖阳高照,春风和煦。以丝织刺绣名扬天下的苏州城,如往昔般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气势宏伟的城门外,衣袍鲜亮的来往客商,面容惬意的布衣百姓络绎不绝。城门一侧,一队气派的人马交头接耳恭敬候立。这队人马之首,两位坐在太师椅里喝茶的锦袍公子,一脸不耐的向官道远处张望交谈,似是在等待迎接什么人。宽阔的官道上人来车往好不热闹,一个面善的素衣妇人跟着一顶四人抬蓝色小轿,混在人流中颤悠悠进了城门。由于这顶小轿太不起眼,以至于没有哪个闲人会看上一眼。小轿里,一身通红喜袍的楚茵音冷面端坐。她一头青丝高挽随云髻,横戴金步摇,步摇下金镶玉的长坠子,在她苍白的耳际不停晃动。纤细柳叶眉下,一双秀美凤目低垂,浓密长睫凝而不动。细瘦瓜子脸,尖下颏儿上镶着一双梅瓣红唇。那紧抿的唇线异常冰冷,仿若石刻一般生硬。“我说大哥,这都几天了,那何家大小姐怎么还不见人影啊?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去?”“等着吧!从京城到咱们苏州千里之遥,路上不定有什么事耽搁了。”“啧!真耽误事!也不说派个人来报个信,就让我们在这傻等着!还有老三,明明是他媳妇要来,他却不来接,反而让我们来接,爹也太宠他了!”听闻有人提起何家大小姐,楚茵音神色一动,扬手将窗帘掀开一丝缝隙探望。看见城门旁有两个锦袍公子坐在太师椅里喝茶闲聊,转眼便消失在城门外。楚茵音放下窗帘,轻轻摸摸发髻上的金步摇,心中默道:卿蓉妹妹,我既借用你的身份嫁入苏家,就绝不会让你枉死,定要查出杀害你的真凶,为你报仇雪恨!不过,听那两人所言,应是苏家长子苏衍治与次子苏衍思,他们似是对何卿蓉被害毫不知情。而何卿蓉一死苏家注定受牵连,看来凶手很可能是苏家的对头。亦或是何家的仇人,欲栽赃嫁祸苏家也未可知。小轿忽而停下,传来低低地询问声,不一时小轿又颤悠悠走起来。楚茵音神色不变,冷硬红唇却忽然一动,溢出莺莺之声:“柳妈,交代你的话都记住了?待会见了苏家人可别出了岔子。”“姑娘放心,我记得牢牢的。”轿外传来柳妈柔和的声音。楚茵音红唇一闭,便不再言语。只是那遮掩在长睫下的冷然目光,却藏着无尽阴戾。“姑娘,就要到苏家了,你可不能冷着脸。”柳妈提醒道。楚茵音娥眉微蹙,冰面上现出一丝厌恶,仍是不言不语。柳妈不以为意,依然满面温煦笑容随轿而行。日头渐渐转至正当空,蓝色小轿终于停在阔气的苏宅门口。柳妈低头在窗帘前低声说到了,轿中的楚茵音神色一动,面上顿时冰雪消融,神色变得温婉柔顺起来,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柳妈上前与守门家仆说何小姐到了,家仆闻言大吃一惊,飞奔入宅门禀报。少顷,宅门内传出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须发花白锦袍玉带的苏家家主苏靖贤,带着几名女眷迎出宅门。当苏家众人看到门外停着的蓝色小轿,顿时面面相觑。这官家大小姐的轿子,未免也太寒酸了些。轿中的楚茵音听闻轿外变得一片寂静,一颗心猛然提到嗓子眼。柳妈见苏家人神色异样,忙上前万福道:“妾身柳氏,见过苏老爷。苏老爷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出行前京中出了大祸事,我家大人恐太过铺张遭贼人惦记,为掩人耳目才这般轻便而来。”“原来如此,那就请何小姐快入宅门吧!”苏靖贤闻言了然抚须,侧身相让道。见苏家老爷子没有生疑多问,楚茵音提着的心放下去,随之轿子一动,晃悠悠地进入苏家大门。楚茵音闭上眼睛,缓缓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闪烁不停。离苏宅不远一拐角处,一颗戴土灰粗布裹头巾的脑袋探出墙边,鬼鬼祟祟地瞄着苏家宅门,嘴里喃喃自语道:“真是大白天活见鬼,那个何家小姐明明已经死在半路上,怎么会又跑来苏家?”待苏家众人进了宅门,这颗脑袋往墙后一缩,便急匆匆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