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去都督府给个交代，其实还是送银子去的。在苏衍辰往那大胡子曹都督手里塞进一沓银票后，曹都督就笑脸迎人起来。这次楚茵音没有特意装扮，倒是让曹都督好一番惊艳赞叹。苏衍辰与曹都督说了一遍昨日湖上遇刺之事，曹都督唤来吕明阳询问，吕明阳也说了一遍，自然将自己擅自出兵一事含糊其辞的带过了。苏衍辰问起那两个刺客活口，吕明阳无奈摇头道：“倒是都还活着，可都弄不醒，也不知少夫人用的什么迷药。”“我也不知那是什么迷药，”楚茵音轻轻接话道，“那迷药是夫君给我防身的。”苏衍辰听楚茵音这么说惊异地睁大眼睛看着她，他什么时候给楚茵音迷药了？“哦？是三公子弄来的迷药？”吕明阳笑着看向楚茵音身旁的苏衍辰道，“不知三公子是从哪里弄来如此厉害的迷药？”“呃……”苏衍辰转转眼睛，犹豫地说，“是……是我师父给的，我也不大清楚……”“令师真是了不得的人物啊，呵呵呵……”坐于主位的曹都督笑呵呵地摸摸大胡子，“那三公子就拿出解药来吧，不然如何审问那刺客？”“解药在我这。”楚茵音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递进苏衍辰手中。苏衍辰握住荷包，瞥了楚茵音一眼，话中有话地说：“多谢夫人帮我随身带着。”“这是妾身应做的。”楚茵音不痛不痒地回道。曹都督似是看出这二人暗中较劲，一脸兴致地挑起粗黑浓眉瞧着他们，吕明阳呵呵一笑，接过苏衍辰递来的荷包道：“审问之事便交给我，若是有何消息，我会派人去知会三公子一声的。”“多谢了。”苏衍辰站起身朝吕明阳微一拱手，之后向曹都督行礼道，“曹都督，我们夫妻昨日没有回家，想是家里人都惦记着，就不多留了，这便告辞。”“哎，怎么这就要走啊，”曹都督一脸笑意地站起身，“不想看看明阳如何审问刺客吗？”苏衍辰笑回道：“我们就不看了，昨日内人受那一番惊吓还没缓过来，若是再受惊吓，怕是又要病倒了。”“说得也是。”曹都督满面遗憾地狠狠盯了楚茵音一眼，那热灼的眼神仿若饿汉看见美食却无法吃进嘴里，“少夫人身子这么弱，才刚来苏州就病了一场，如今又连番遇刺受惊，回去可要好好将养才是。”“多谢曹都督关怀。”楚茵音低垂着头柔柔地道了个万福。“少夫人不必如此多礼。”见楚茵音很给自己面子，曹都督喜笑颜开地说，“不过恕曹某直言，为何会有刺客刺杀少夫人呢？少夫人有什么头绪吗？”楚茵音想也不想地说：“都督应知道京中出的大案，家父受皇命主审此案。因此案牵扯后宫纷争，家父怕殃及家眷，才将妾身送来苏州成亲。想来这刺客，应是……”说到这里，楚茵音没再往下说，曹都督手捻胡须，面色慎重起来，“这么说，此事还是不要深究为好啊。”“深不深究的，还是先审了再说！”苏衍辰插言道。曹都督思绪沉重地看了苏衍辰一眼，又看向楚茵音。因楚茵音所说着实令他心中难安，再看楚茵音的目光中便没有了先前的灼热。“都督，属下这就去审问那刺客，”吕明阳告退道，“三公子，告辞。”“你去吧。”曹都督一摆手，吕明阳转身离去。见吕明阳走了，苏衍辰再次告辞，这次曹都督没有多留他们，热络的将二人送出都督府。乘上马车，楚茵音心事重重地蹙起秀眉。那曹都督看起来是个粗人，实则精明得很，一得知她两番遇刺都与宫中有关，便想收手不管。只怕曹都督未免惹祸上身，授意吕明阳除掉刺客不予审问，那苏衍辰的计策就前功尽弃了。楚茵音在这想着心思，苏衍辰却满心不爽地瞥着楚茵音道：“你倒是聪明，知道说那迷药是我给你的。事前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差点就应付不过去。”楚茵音闻言心不在焉地说：“这叫礼尚往来，昨日你安排我做诱饵，不是也没事前告诉我？”苏衍辰撇撇嘴，未等他说话，楚茵音又说：“再者说，我怎能告诉曹都督那迷药是我配制的，说出来又是麻烦。既然你是我的夫君，一切自然有你为我担待。”“切！有事了我就是你夫君，没事了碰都不让碰一下！”苏衍辰满腹怨气地抱怨不停，“哪有我这么窝囊的夫君！”楚茵音没有理会他，继续想自己的心思。车内静默一时，苏衍辰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会配制那么厉害的迷药？”“自然是楚姐姐教我的，”楚茵音回道，“楚姐姐得知我定亲的人家远在苏州，怕路途遥远有何闪失，便教我一些应急的药方以作防身之用。”“你与那楚茵音还真是情同姐妹啊。”苏衍辰瞧着楚茵音地神色道，“他们楚家遭了这么大的祸事，全家人只有她一个逃得一命，想来她有如此高深的医术，朝廷想抓她怕是难上加难。”听苏衍辰这番话，楚茵音顿时悲从中来，声音微有哽咽地说：“楚姐姐好可怜，一家子人全都死于非命。楚太医为人一向忠厚，不想却冤死狱中。天下人都想做官，可入朝为官有什么好，一不小心就祸从天降！”“所以岳丈大人才将你嫁过来吗？”苏衍辰一挑剑眉。楚茵音别开脸，拿出帕子沾沾湿润的眼角。苏衍辰见她伤心，忙说道：“好了，不说了，若有朝一日碰到你那楚姐姐，我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楚茵音神色一动，微侧过脸道：“真的？你愿意冒着违抗朝廷之险帮助楚姐姐？”“这个嘛……”苏衍辰沉吟一下，说道，“岳丈大人的信我看过，看字里行间的意思似乎楚太医是冤死的。既然你与楚小姐情同姐妹，她又帮了你这么多，我们若是遇上怎能坐视不理？”“你不怕连累苏家？”楚茵音终于转过脸看向苏衍辰，目光深幽如潭。“怕！”苏衍辰面上再无轻佻说笑之色，满面凝重地看着楚茵音道，“我自然是怕的。所以即使要帮，也必须掩人耳目。”见苏衍辰一脸郑重，楚茵音心中荡起一片暖意春波，心中默默道：卿蓉妹妹，你所许配之人是个敢作敢当的君子，姐姐真替你高兴，只可惜你没有这个福分……想到此处，楚茵音鼻间一酸，禁不住又流下泪来。或是为她冤死的家人，亦或是为那无辜遇害的何卿蓉，又或是为她自己。苏衍辰看楚茵音又伤心流泪，心中一痛，扬臂将她揽入怀中。这次楚茵音没有挣扎，柔顺地依在他胸前默然垂泪。苏衍辰心中微喜，温柔抱着怀中的娇弱女儿低声安慰。他却不知，他越是温柔安慰，楚茵音心中的悲痛便越是深切。因他安慰的不是楚茵音，而是何卿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