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说着话，忽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们停住说话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深灰儒袍头戴纶巾，花白眉毛花白胡须，容貌端正严肃的老者，跟随学徒快步走来。肖六郎与苏双梅吃惊地瞪起眼睛倏然站起，苏双梅先是惶恐地凑至肖六郎身旁，又觉不对，忙又躲至楚茵音身后。肖六郎惊异地瞪着已经走至门外的老者，快两步迎上前道：“爹，您怎么来了。”肖老爷子停下脚步，沉着脸看一眼肖六郎，低斥道：“给你开私塾让你教书，你可好，每日都来医馆看病？你哪里病了？”学徒见肖老爷子逮着儿子发脾气，也不敢告退，转身一溜烟跑不见了。楚茵音见这位肖老爷子连门都不进，就站在门口斥责肖六郎，这分明就是给她们下马威。苏双梅吓得蹲在楚茵音椅子后面，让柳妈挡住她。坐在楚茵音左右的白芷与苏荷奇怪地回过头看向苏双梅，苏双梅忙扬起手指挡在唇前示意她们不要做声。苏荷转回头看向大门处，见肖六郎正低声下气的跟肖老爷子赔罪，便大声说：“你们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这样不是会挡住门吗？别人就进不来了啊。”苏荷的话天真直接，听在肖老爷子耳朵里顿觉十分刺耳。肖老爷子自诩一代儒学大家，最看重颜面二字，如今却被一个小丫头指责他挡门，顿时勃然大怒地拨开面前的肖六郎，呵斥道：“谁家的小丫头！竟如此不知礼数！”“肖老先生不必如此动怒。”楚茵音站起身，拍拍苏荷的肩头，满面柔和笑容地说，“请肖老进来坐吧。”肖老爷子自然看见楚茵音了，只是无人为他引荐，楚茵音又没有主动与他见礼，他自当没看见罢了。如今楚茵音一说话，他才背起手上下打量楚茵音。被推到一旁的肖六郎赔着笑脸又凑上前引荐道：“爹，这位便是苏家的三少夫人。”“哦……”肖老爷子了然点头，连行礼都免了，只是点头示意道，“老朽肖宏儒见过三少夫人。”“肖老言重了，妾身可担不起肖老的见礼。”楚茵音娴静优雅的道了个万福。见楚茵音主动向他行礼，肖老爷子的面色才算好了些，满意地点点头，一身清傲地迈着八字步进了内堂就坐。因那学徒见肖老爷子发脾气吓跑了，没人给他上茶，肖老爷子往太师椅中一坐，便转动精湛老眼左右搜寻。楚茵音他们都有茶喝，若只把他晾在那，岂不是很没面子？楚茵音看出老头子的心思，垂目窃笑，吩咐候立在旁的柳妈道：“柳妈，快给肖老上茶。”柳妈也看出点门道来，偷笑着答应一声，低头快步出去备茶。肖老爷子见楚茵音对他如此恭敬，心中十分满意又洋洋得意地抚须点头，傲然道：“想不到三少夫人是如此知书达理之人，实在令老朽另眼相看。”楚茵音温婉一笑，亭亭玉立在太师椅前，柔声道：“妾身早有耳闻，肖老德高望重满腹经纶，在苏州城无人能与之相媲。想是以肖老之渊博才学，即使在京城也是无人能敌的。”听楚茵音这一顿夸，肖老爷子顿觉飘飘然地抚须点头，老脸上红光满面地笑说道：“呵呵呵……少夫人言重了，老夫愧不敢当啊！”候立在肖老爷子身旁的肖六郎，见楚茵音两句话就将他爹哄得笑逐颜开，低着头悄悄向楚茵音竖起大拇指。坐于楚茵音身后的白芷见状，低着头捂住偷笑。楚茵音也心中偷乐，这一照面，她就摸出这位肖老爷子的品性了。一般这种自恃才高的文人，骨子里都傲气冲天。他不同意肖六郎入赘，大部分原因应是觉得面上无光。他们这种家境还尚可的书香世家，一向瞧不起那些财主商贾。说话间柳妈端着一碗茶进来，笑容满面地走过去放在肖老爷子身旁的茶几上，老头子正眼也不看柳妈一眼，端起茶碗悠哉喝茶。柳妈瞅着肖老爷子目中无人的样子，怪模怪样地回去候立在楚茵音身旁。肖六郎见了，面上颇为尴尬地朝柳妈拱一下手当做赔罪。楚茵音忍俊不住低头窃笑，这肖六郎倒是一点也不像他爹，为人颇为谦逊懂礼。肖老爷子喝了茶润喉，放下茶碗道：“听闻少夫人每日来医馆为苏荷姑娘医治脑疾，只是不知每次都将我儿六郎喊来所为何事？”楚茵音还在想如何引老头子上钩，谁知这老头子竟自己提起这茬，便微笑着转身坐下，说道：“因妾身也自幼熟读孔孟之书，听闻肖老对孔孟之学颇有见地，便想讨教一番。可令公子却说肖老平日忙于学问，无暇分身指教妾身，妾身倍感憾事，便总是邀来令公子求教。”“呃……”听楚茵音这么说，肖老爷子面色一滞，转眼看向身旁候立的肖六郎道，“怎么？少夫人要请我讨教孔孟之学，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肖六郎目瞪口呆！这老头子可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明明他多次跟老头子说人家三少夫人要找他讨教孔孟，他不屑理会人家，这会人家问到脸上了，他却倒打一耙？“不长进！真是不长进！”肖老爷子沉下脸，斥责肖六郎道，“平日里圣贤书都白读了！竟敢如此怠慢少夫人！”“呃……”肖六郎无言以对地看一眼凤目含笑的楚茵音，无奈道，“爹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扑哧……”坐在椅子里看戏的白芷见肖老爷子在这耍宝，终于忍俊不住喷笑出来。肖老爷子面色一变，楚茵音立刻瞪向白芷，低声斥道：“放肆！平日教你学孔孟之礼都白学了吗？怎能在长辈面前如此失礼！给我出去！”白芷被楚茵音这一顿斥责，顿时垮下脸，站起身低着头蔫蔫的往外走。坐在她身旁的苏荷见了，也起身拉着白芷的衣袖跟着。她们二人一走，躲在她们椅子后面的苏双梅便遮不住了。肖老爷子注意到椅子后面蹲着一个人，奇怪地张望说：“是谁躲在那？”蹲在椅子后面缩着头的苏双梅浑身一僵，楚茵音抿唇轻笑，走过去搀扶苏双梅道：“别躲了，媳妇再丑也要见公婆不是？”苏双梅听她这么说一下子满脸通红，低垂着头缓缓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