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
前脚迈出,董云雷突然愣在原地,使唤自己收拾屋子?还刻意提醒,昨天什么样,就恢复什么样?
几个意思?
这是赶他们一家三口滚蛋?
“听不明白?”董汉山猜到董云雷这老脸,一贯很厚,为人也不知道什么礼仪廉耻,修养礼貌更是样样不行。
他咬着牙关,一字一句,清晰直白的重复道,“我让你滚,现在就给老子麻溜的滚,听明白了?”
董云雷,“……”
一瞬之间。
董云雷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这董汉山,竟然如此大逆不道?他这种好面的人,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
“你,你有能耐……”董云雷哆嗦着右手,点指董汉山。
最终还是夏冬兰看不下去了,毕竟是亲戚,以往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真撕破脸,也确实影响不好。
不过,她也没敢逆着董汉山的意思,继续留董云雷一家三口过夜,只是提醒道,要不吃完早餐再收拾。
董汉山态度松缓,没再强行要求董云雷一家三口,快点滚蛋。
“这个地方,臭烘烘的,睡都睡不好,你以为我稀罕?哼。”董云雷还没吱声,董子健埋怨起来了。
常言道。
人都是好面,讲骨气的。
董汉山都赶人赶到这个地步,哪里还能呆的下去?
董云雷把心一横,丢了句,董汉山,你别后悔,以后我家子建出息了,你想巴结都巴结不上!!!
“我还真不会后悔。”董汉山挥手,示意董云雷快点滚蛋。
一家三口故意加重步伐,从董汉山身边擦肩而过,然后果断收拾衣物,随身用品,一气呵成。
董汉山全程置之不理,权当眼前没有这号人。
临走之前,不足二十岁的董子健,冷冰冰丢了句,“小时候我就瞧不起你,现在依旧瞧不起你。”
“再过两年,我注定是你这辈子,都高攀不起的人,董汉山,你错失了这辈子,唯一有可以巴结我的机会,哼。”
人小志气不小?
堪堪低头,正在小声喝粥的沈卓,差点没被董子健这句话呛到。
古人言,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哪怕急不可耐的想要表现自己,展示自己,也必须建立在,自己确实有本事的基础上。
否则,空口说大话,只会令人啼笑皆非!!!
没有了董云雷这一家子,在耳边喋喋不休,院子里瞬间清净了不少,哪怕是呼吸都跟着顺畅了。
董汉山等沈卓吃完,先是通知了一下自己的老丈人,抓紧时间过来看看。
然后,示意夏冬兰去菜市场,多买点大补的荤菜回来。
他一个人,则去了趟汉山饭馆!
昨夜与夏冬兰一场畅谈,董汉山虽然没有和自己妻子,直说自己最终的打算和决断。
但,董汉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而自家妻子,也注定了,不管自己去哪,未来身在何方,都会毫无怨言的跟着!
于这点,董汉山万分感谢,也庆幸有夏冬兰这么个恩爱的妻子!!!
这段时间,因为陆陆续续出现不少麻烦,加之,不久之后,他就不在邓州生活了,这唯一有点念想的地方,得找人接手。
总不能莫名其妙的离开,什么都不管不顾,也不安排好。
今天,他之所以来汉山饭馆,一方面是想和张武等一众发小,好好聊聊,一方面,也想问问张武的意思。
张武算是自己,在邓州,从小长大相处的最好最好的朋友。
那会儿念书不行,为人反而很意气,退役回来之后帮了自己不少的忙,于这点,董汉山一直记在心里。
这些年,朋友两人彼此接济,日常照料,家境也悬殊不大。
刚迈步进门。
饭馆里立马传来一阵激烈交谈的声音,嘻嘻哈哈的,一派热闹的迹象。
张武单手撑在柜台上,与三米开外的一众好友,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腔,嘴里还在嗑瓜子。
“哎呦,咱哥来了?”毕竟在柜台位置,视野最好。
张武瞧见几天不见的董汉山,脸上立马泛起一丝喜色。
周边闲聊的好友,有一个算一个,均是起身欢呼起来。
饭馆的生意一直如此,隔三差五过来聊天的邻居,朋友,总会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吃饭的人则不多。
久而久之。
董汉山反而非常喜欢,这种有事没事在一起闲聊的小时光,然后到点关门,去菜市场买菜,最终沿着路,回家做晚饭!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张武捧着一把瓜子,用自己的胳膊撞了撞董汉山。
董汉山笑,“闲着无聊,来看看。”
“听意思,难不成怕我给你生意做黄了,特此跑来看看?”张武故作一本正经,要请董汉山去看账目。
董汉山双手揉脸,默不作声。
抬起头,是陈旧的横梁,那年风大,差点被风给吹了下来,最终还是委托张武帮忙,方才固定住。
左侧的墙壁上,有妻子当年写的小字画,有时候着急了,还会在墙上做账,勾勾画画画画勾勾。
几年下来,墙壁上字迹斑驳,有些已经不怎么清晰了。
“挺好的。”董汉山呢喃自语,周边邻居,朋友,眼皮眨了眨,一时半会不清楚董汉山为何做此感慨?
张武更是伸手贴了贴董汉山的额头,咋咋呼呼道,“你没事吧?”
“老子好着呐。”董汉山一把拍开张武的手臂,笑骂道。
“倒杯茶,张老板。”董汉山随之玩笑。
张武顺坡下驴,“好勒。”
一众好友,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侃大山。
董汉山逐一看过去,有样子粗犷说话声音却娘们唧唧的小青子,有家境稍微好点的陈海,还有小时候一起在半夜偷萝卜的蒋大年。
普普通通的名字,普普通通的长相,普普通通的生活,普普通通的他们!!!
“董老板,您喝茶。”张武端着一杯新沏的茶,笑哈哈道。
其实,一众朋友隔三差五都见面,谁谁谁什么性格,又或者谁谁谁有什么不开心的,一眼就说的出来,也看的出来。
此刻的董汉山,明显心事重重。
许久,董汉山主动起身,从柜台将这家饭馆的所有契约,都拿了出来,然后推到了张武跟前。
“做什么?”张武不解。
董汉山开门见山道,“我过段时间就正式离开邓州了,饭馆卖肯定舍不得,你继续打理着。”
“说不定,哪天想家了,我回来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张武瞪大眼睛,短时间有点接受不能。
余下坐在身边的邻居,好友们,也跟着不可思议起来。
他们可是记得,当初董汉山经营起这家饭馆,有多么的不容易,后来也就慢慢步入正轨,方才好点。
可以说,这家饭馆,融入了董汉山不少的心血。
光是饭馆的名字,就能说明一切,怎么,说转手就转手了?
“你要去哪?”张武簇起眉头,不解道。
董汉山笑,语气缓慢也饱含怀恋和期盼,“去一个,离开很多年,如今却很想回去的地方。”
“怎么这么突然?”
确实很猝不及防,事先,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若非董汉山将房子的契约都拿了出来,张武还以为,董汉山在开玩笑。
一番沉默。
非但张武有点如鲠在喉,说不出话,小青子,陈海,蒋大年等小时候一起光屁|股长大的街坊邻居们,同样神色郁郁。
“有机会,我们还是能聚聚的,又不是这辈子,再也碰不到头了。”董汉山主动安慰道。
一群人还是不说话。
董汉山双手环抱,越发无奈,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于安慰人的人。
“喝茶。”最终还是张武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最近事情挺多的,换一个地方重新生活,未必不是好事。”
因为陈老四的纠缠,董汉山这段时间能咬着牙坚持,并熬过来,确实挺不容易。
虽然事情告一段落了,谁敢保证,以后会不会继续遭人刁难?
与其这样,不如去另外一个地方,重新生活。
从张武的角度分析,他还以为,董汉山之所以选择离开,实在被人刁难怕了。
董汉山欲言又止,最后想了想,还是没做过多的解释。
前前后后待了一个小时,将该交代的事情,悉数交代清楚之后,董汉山拍了拍张武的肩膀,“有机会,你也可以到那个地方看我。”
“那个地方?”张武嘀咕。
董汉山顺势转移话题,“你还记不得记得,当初我入伍时,你在做什么?”
“记得,怎么不记得。”
张武顿时来了兴趣,双手一撑,笔画道,“我坐在小山坡上,目送着你离开,嘿,那天风好大,我都被迷湿了眼。”
“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董汉山再问。
张武脱口而出道,“我说过,等你封侯拜将荣归故里,一定要搂着你的胳膊,告诉大家,你是老子的兄弟,打小一起长大。”
话说完,张武有点后悔了,他怕触碰到董汉山的伤心事。
毕竟,他认知里的董汉山,非但没有封侯拜将,甚至连一官半爵都没捞着,平平淡淡的去,平平淡淡的回。
“没事,兄弟当初开的玩笑,每年行军打仗那么多人,哪能个个都会封侯拜将?真那样,岂不是乱了套?”
“你当时能活着退伍,我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哩。”
张武一边搂着董汉山,一边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对方,他生怕自己刚才没过脑子的一番话,刺激到董汉山。
董汉山笑而不语,表示自己心理素质没有那么弱!
封侯拜将?
多少军伍儿郎的人生梦想?!
正如张武所说,若是人人都能封侯拜将,岂不是乱了套?而且,身在关外,活着才是最至关重要的。
遥想当年,他六兄弟于大雪域结拜,个个意气风发,锋芒毕现。
如今不足十余年光阴,竟然死了四个,另外一个同样身患重病,命悬一线。
现在回过头想想,最幸运的反倒是自己,没病没灾,健健康康,只是,总感觉亏欠了什么?!
“小武子。”董汉山突然吱声。
张武蓦然抬头,有点诧异,他的汉山哥,可是好多年没喊自己一声,小武子了。
董汉山语重心长道,“我走之后,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知道,怎么听着跟托孤一样?”张武挥挥手,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浮躁表情。
很多年前。
董汉山离开家时,那会儿还没有自己现在的妻子夏冬兰。
一天天就和死党混迹着。
后来参军,是张武送的自己,站在矮矮的小土坡,一边挥手,一边嚷嚷着等你扬名立万,别给老子丢脸。
那天风很大。
董汉山清晰记得,张武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用他的话说,是被风一不小心吹花了眼!!!
回家时,天色已黑。
磨盘大的月亮,挂在苍穹,中间竟然星辰闪烁。
沈卓端着一杯茶水,坐在门口静静发呆,董汉山挪了只小马扎,理所当然的坐在沈卓的身边。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星星,如此可爱。”董汉山尝试着寻找话题。
沈卓开门见山,“想好了?”
董汉山沉默良久,反问了沈卓一句,“你这次突然来邓州,不就是为了找我吗?”
沈卓点点头,不可置否。
这趟邓州之行,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探探董汉山的意思,常言道群龙无首人心必乱,他需要为北系,找个合适的接班人。
这个人选,董汉山当之无愧!!!
黄土不负有心人,这趟没有白来!
只是,这一步踏出去,就注定没有回头路了,所以,沈卓希望董汉山还是能再慎重考虑考虑。
董汉山站起身,回头望了眼沈卓,明确告知,“我没什么其他考虑的,只有一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但说无妨。”沈卓点头。
“有朝一日,你若真的没了,我希望,后世对你的评价,公正点。”董汉山道。
纵观前朝,可是有不少名臣忠义之辈,哪怕死后,也难逃开棺鞭尸,身败名裂的悲凉下场。
董汉山不希望,来年他日,自己会碰上这种糟心事!
他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也憎恶这些丧尽天良的手段!!!
沈卓歪了歪脑袋,好奇道,“如果没有?”
“那老子可以,教尔等看看,举国尽悬北王刀是什么滋味!!!”
沈卓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亲耳听到董汉山说出这句话,多少还是有点意外,举国尽悬北王刀?
想必,这样的画面,肯定会异常壮观,波澜壮阔!!!
自进入新千禧年以来,家国逐步稳定,以沈卓为首的当代名将,终于开出为今的太平盛世。
保守估计,这份来之不易的太平,至少至少,能维持三十年,甚至更为久远。
只是,谁也没料到。
一个人的生或死,哪怕死后谥号,都会重要到改变时势!!!
举国尽悬北王刀?
那一年,于北系拥有绝对统治地位的董汉山,差一步,就能成功接替沈卓,成为后沈卓时代的大雪域新主!
沈姓王旗,只要他点个头,便会轻而易举成为董姓!
最终,董汉山做了一个出人预料的决定,迎回沈卓独子沈曌!
那一年。
沈曌坐在董汉山的脖子上,认真的听着,董叔叔口里描述的父亲,当曾经顶天立地,东征西伐的样子……
‘董叔叔,他们是不是很恨父亲?希望他生前死后,都不安宁?’
‘不,他们不敢。’
‘为什么?’
‘因为我北系的刀,尚在!’(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