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夹了一块,沾着酱油,当着张德功的面,塞到嘴裏。
张德功大怒,走过来,将张贲撩了撩:“你让开点,我陪你太奶奶说话。”
诸葛小容按捺着笑意,道:“吃饭说什么话,我们这边今天可是安静的很,弄不出声音来。”
张贲嘿嘿一笑,端着大碗就站起身来,边上红袖赶紧给他添了张凳子,张骁骑他们往里头靠了靠,又落了座,张贲点头致谢。
红袖又给张德功舔了碗筷汤勺,老太爷坐下来之后,才觉得神清气爽,对红袖说道:“红袖,来,把那个乌骨鸡拆一只鸡腿给我。”
这乌骨鸡,别说是拆了,碰一碰就酥了,不过它虽然散架,却是皮肉相连,那感觉真是爽到极点。
又夹了一筷拔丝芋头,扔嘴裏,嚼了起来。
诸葛小容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头子,你不是要和我说话吗?”
张德功脸皮极厚,道:“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吗?”
张俊才暗暗佩服,心道:二老爷这脸皮,还真是炉火纯青的,几十年品质。
三少爷闷哼一声,道:“屁股上烂疮才坐的下来哟。”
说罢,夹了一块泽泻蒸马蹄,嚼在嘴裏,脆爽无比,嘎吱嘎吱的响。
张德功不甘示弱,一筷子同样夹着马蹄,扔嘴裏,嚼了两口道:“不孝子顺不知道上贡,烂心肝噢。”
这父子二人,都是烂面皮,不同时代的同一种滚刀肉。
周遭看的人都是暗暗窃笑,张贲端着饭碗,只管瞎刨,他见张德功要吃乌骨鸡,竟然自己一筷子将整只鸡都抄了起来,然后嘁哩喀喳地就往嘴裏塞。
“小东西你吃鸡不吐骨头啊!”张德功大怒,瞪着眼珠子骂道。
张贲看着他,然后从嘴裏一根根骨头吐了出来,笑道:“先塞进去,慢慢吐。”
邻桌的小娃子突然冒出了一个声儿:“妈妈,那个老太爷为什么要来抢位子?”
这声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将将好偏厅听的清清楚楚。
老太爷黑着脸,要是往日里,他早他娘的摔筷子憋气了,结果这会子,竟然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筷子朝着板栗红烧鳝鱼段而去。
我操!二老爷这脸皮……服了!
张乙生心中暗暗惊叹,这么几十年了,这二老爷还是这么极品啊,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哎呀,这个我知道,玉竹炒藕片。”张德功一边说一边笑呵呵地筷子又伸了出去,边上诸葛小容笑的不行,又问他:“你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吗?”
“这叫赏脸,你懂不懂?”张德功振振有词,刚夹了一筷子,那边伸过来一只勺子,直接扒拉了一大半,张老三是也。
张三贤往嘴裏哈兹哈兹地塞了一大口,吃的超爽。
张德功鼓着眼珠子,恨不得那饭碗砸过去。
今天这桌饭,还真是吃出个精怪来了。
诸葛小容从来没这么开心果,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水,道:“哎哟喂,这一桌菜,不是说给我张罗的吗?小老虎你倒是自己吃的多啊。”
张贲又拆了一只脆皮鸭子,他倒是好肚量好胃口,吃的让人惊骇无比,这肚子,怎么塞得下这么多东西。
张三贤投来赞许目光,心道:好孙子,就是不能让那老东西得意。
“砂锅炖驴肉!”正瞧见人上菜,上桌就报了菜名儿。
张德功打小儿就喜欢吃驴肉,天津衞当年日本人到处弄道场,他去踢馆,完事儿之后就吃一顿砂锅驴肉,那叫一个爽。
“好味道。”张德功眯着眼睛,美滋滋地回忆着当年的事情,话说,为了俩驴肉火烧,他就碰上了他的第六个老婆,天津人的六姨太。
英雄最是当年啊。
老长工们都是知道二老爷脸皮极厚,见他一报菜名儿,就知道他中意这个,谁还矜持啊,干瞪眼瞧着人家吃,这跟自个儿过不去啊。
于是张俊才一群老长工们都是抄着筷子就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淅沥呼噜的声音那是满偏厅,这滋味,这他娘的爽。
娘了个逼的,这要是天天吃这个,真会折寿啊。
张乙生心中也是暗叹,就这日子,谁不想享受啊,怪不得以前老有些人把持不住,一被诱惑,那就是怎么也不回头了。别的先不讲,吃喝嫖赌抽,这五毒,怪不得是吃在前头啊。
坐吃山空立地吃陷,还真不是说笑的。
“你们还有没有规矩!”张德功怒喝道。
“老太爷,现在是新社会啦,我们呀,也是只管自家肚皮,哪管他人口福啊。”张俊才哈哈一笑,夹着驴肉,往嘴裏一丢,起先是烫,烫的他哈兹哈兹地吸气,然后又爽的吐了一口气,“嚯……”
空气中弥漫着香气,味道真是太爽了。
又来了一道素菜,木耳菜烩豆腐。
其实桌子上菜本来就摆满了,结果还是来不及一群老爷们儿狂扫,秋风扫落叶,风卷残云,都没这么利落。
“你他娘的跟老子顶上了是不是?”张德功暴怒地吼道。
你道为何,先头一碗黑芝麻炖猪蹄被张三贤一个人在那里给几个老弟兄分分,随后上来的素炒,木耳菜烩豆腐,竟然又是被张三贤一人小碗里拨拉了一勺,盘子空荡荡地放在那里,连渣滓都看不到几个。
这如何不让张德功暴怒?
“我就是跟你顶上了,你又能怎样!”张三贤突然瞪大了眼珠子,一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