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之后,精绝国的遗迹到底还是没有被人发现,这片鬼地方也是被人看做不祥之地,彭一彪和刘峰先头被毙,这个风声放出去的版本起码有二十种。张贲问尚和心缘由的时候,尚老板只是作高深莫测状,让张贲揣测许久,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抽空打了个电话去中海,宽慰了一下夏真真这个傻妞,兴许也是知道了自家男人又死到外面去风风火火,这小娘们儿竟然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哭着喊着在电话里头让张贲回家去。
衞藏小僧江央本来是要回去的,不过如今因为出了这档子事情,周遭的武警多的离谱,路上搭伙儿的黑车少了许多,于是客运压力大了不少。只得和张贲他们一起转道去了甘肃嘉峪关市。
在张贲的邀请下,倒是正儿八经地游玩了半个月,祁连山的北大河一行人倒是愉快,又去文殊山石窟留念了一下,倒也让这些衞藏小僧感慨万千。
“江央,真的就走了吗?”
张贲问道。
江央这两天过的倒是滋润,也是极少这样松懈享受,自忖太过沉湎安逸,连连道:“罪过了罪过了,已经出来许久了,也要回去和活佛报喜。这一次,真亏是遇到了你,真是太谢谢了。”
他两手托起,伸展开来,然后鞠躬,另外几个汉子都是连忙有样学样。
江央如今是将张贲敬若神明,他自然是知道那凶悍无比的彭一彪多么厉害,连大喇嘛金刚佛爷多吉都无法降服的人物,犀利无比,是汉人里头一等一的凶神恶煞,却没料到,竟然死在了这个多吉佛爷的朋友手里。
“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乘飞机去拉萨,然后转到日喀则,这样安全些,再一个,路上也好有人照应,金面佛到底是贵重无比的,惦记的人不少。”
张贲提醒道。
江央连连点头,他想了想,将身上的一把胳膊长的半米藏刀递了过来:“这是我的‘结刺’,是我爷爷做头人时候的宝刀,能驱邪,活佛加持过的。”
他双手托着,递了过来,后头几个衞藏小僧大急,正待说话的时候,江央笑呵呵地看着张贲:“我本事不好,和你比起来,差的太远。就像是小土丘和大雪山。你是猛虎狮子,我却不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把‘结刺’,你就收下吧!”
这小子两耳垂当,头发披着,戴着一顶毡帽,脚上一双黑色的老旧皮靴,不过说话的时候,却是眼神清澈,有着难能可贵的朴实。
张贲拿起了这把腰刀,看了一下,可能在四十公分以上,半米左右的光景。
锵!
猛地抽了出来,刀刃反光,竟然是耀眼无比。
那刀柄出镂花和玛瑙都是极品,想来这个衞藏小僧的祖父,是个颇有威名的头人,而且很有格调。
“好刀!我收下了!”
张贲将腰刀握在手中,然后看着衞藏小僧江央,郑重说道:“我虽收下了你的刀,按照规矩,我是要还礼的,但是,我想还是等到你什么名声大显的时候,我再来还你这个礼,如何?”
江央先是一喜,接着是一愣,随后脸色有些严肃,最后将毡帽单手拿下来,又是行了一礼。
“多吉佛爷说,你是坚若磐石的英雄,本来我不懂,现在我懂了。好!就照你说的,等我将来出人头地了,便来寻你要个好礼。”
他咧嘴一笑,竟然颇有几分豪爽,让边上喝着茶水,闭目养神的尚和心也微微一愣,心中暗道:这小子倒是有意思,人家一把祖传护主腰刀,就被你支吾了一句废话还感恩戴德。
衞藏小僧江央的这把腰刀来头不小,往远了说,那起码是十九世纪末的事情了,而那个时侯,这把刀已经有了不少年头。
当时茶马古道上为大藏输送茶砖的马队不少,马帮头领有好几拨,其中有一支是汉人马帮,头马是一匹枣红滇东马,外号“雪里红”,是白马寺活佛亲自取的名字,抗英名宿冯如定,便是这支马帮头领的师傅。
冯如定和衞藏小僧江央的先祖是过命的交情,其先祖靠着这把腰刀,将冯如定从八条十三条恶狼口中救了出来,因此这把刀,又被冯如定称作“十三狼血”。
若是张贲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刀柄的镂空内里,十十三颗红色玛瑙,这便是冯如定赠予江央先祖的。
而冯如定本人,则是将一套滇东八路探山刀传给了江央的先祖。而冯如定的本家兄长,便是抗法名将,七十岁出镇南关的冯子材。
论起来,冯如定是冯子材的分家,冯子材是冯家的本家,分家各有不同,三教九流皆可,而冯如定,便是冯家分家中的“镖”。
严格地说,是冯子材比较亲近的一个分家,只要有事,基本上是第一时间就会襄助本家。
而冯子材和刘永福在抗法过程中,都是名宿,手底下的人自然是有过交情。
冯家源自钦州,也是广西人,冯子材开堂的时候,便是称作广西钦州勇毅堂,本家男丁一共四十二人,七路分家,共计男丁六百余人。
多有习武,至民国才衰败,到新中国之后,就和周围无二致了。
不过马克身为三宣堂“破军”,三宣堂和勇毅堂又是祖上的袍泽之谊,算起来,这把“十三狼血”落在张贲手中,冥冥之中,也是天意。
一百五十年过去,便是一个巨大的轮回了。
那后头的几个藏人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且不说这把汉人英豪口中的“十三狼血”拿走了,你好歹也支应一下东西吧,结果就说一句话,然后就完了?
不过衞藏小僧江央却是不这样想,那几个藏人并不知道彭一彪的厉害,而江央却是要受多吉金刚衣钵的,自然知道彭一彪是何等的生猛,张贲能够击杀彭一彪,那自然本事在彭一彪之上。
这把“结刺”赠予张贲,也算是大恩,不过江央却也明白,自己现在还弱的很,他们十个人出来,简直就是自讨苦吃,且不说金牌狗王彭一彪了,连那些诓骗他们的江湖骗子,也能够从他们身上将三松赞银元拿走,悲剧之处,真是让人不得不嗔目结舌。
“走了!还站在这裏干什么?”
衞藏小僧江央看着另外几人,瞪大了眼珠子,用藏语说道。
张贲自然是听不懂的。
“江央,就这么走了?你把‘结刺’送给了那个汉人,这算什么嘛。凭什么给他!”
“就是,江央,去要回来吧!”
江央走出去,将手中的毡帽重新戴在了头上,耳挂双档,那耳垂上的铃铛叮铃铃地响了一下,然后手掌在身上搓了搓:“喊什么喊!走了!凭什么?凭人家将这几年拿不回来的金面佛拿回来了,凭人家能够轻轻松松宰掉那些恶人。”
他脸色一黑,竟然是自己走了。
边上尚和心从张贲那里接过了刀,锵的一声抽出来,这刀身宛如皓月光白,纹理上仿佛还能看到百几十年前的岁月,仿佛那被斩杀的恶狼凶灵就要冲出来一般。
“好刀,放在家里头,也是镇宅之宝啊。”
尚和心羡慕地将刀收好,还给了张贲:“真是没瞧出来,你小子还有这样的本事。”
张贲不解:“什么本事?”
尚和心道:“一言一语,一句话就换的一把百万美金都换不到的宝刀,这不是本事,是什么?”
这时候张贲才反应过来,摇摇头,正色道:“不,这个衞藏小僧,还不够资格在江湖上行走。我若是现在还礼,倒是让他得意起来。现在的他,只是井底之蛙,根本不知道外头世界有多么凶险,强悍之辈无数,他这样的菜鸟,连三兴岛上的角斗场都混不下来。”
尚和心暗暗咂舌,却又是暗道:这厮好重的江湖习气,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完全判若两人了。
尚老板如果留意的话,兴许就会发现,张贲比之一年前,那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经历的越多,领悟就越多,这是毋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