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儒道坐进自己的辉腾内,看着逐渐远去的玛莎拉蒂,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秦兄。”金陵城。栖霞寺。一名年轻男子看了眼正在观摩佛像的大姐,轻脚退出了殿外。他看了看秋中明媚温柔的光线,轻声道:“见到他了?”贾儒道嗯了一声。“其人如何?”大殿外男子笑问。“别具一格,深不可测。”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八字评价,男子眯了眯眼,轻笑道:“能得儒道如此评价,看来果真是个妙人啊。”贾儒道如实禀告道:“他还邀请我观看战国即将举行的角斗赛。”“战国会所的角斗赛,那可是一大盛事啊,你既然去了东海,自然不该错过。”男子笑道:“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也会去看看的。”言罢,他便挂断手机,转过身,青衣女子已经从殿内走了出来。“姐,下山?”他笑问道。青衣女子摇摇头,“既然来了栖霞寺,有位恩人应该去见一见。”男子笑容缓缓收敛。两人绕过大殿,最后竟然来到了宫徵羽光顾过的那所茅屋。“晚辈秦羽衣,求见隆空大师。”在菜圃前,青衣女子便停住脚步。秦羽衣,南方秦家家主秦破城之女,在整个南方,几乎相当于长公主一般的存在!而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一直喊她大姐的男子,身份自然昭然若揭。秦家二公子,秦云轩!随着话音,茅屋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隆空老和尚缓缓走出,双手合十于胸前,淡淡笑道:“今早见喜鹊停于枝头,贫僧便知恐有贵客临门,早已准备好斋饭……”他看向两位年轻男女,眼神慈祥:“如二位不嫌简陋,请屋内一叙。”身份虽然极尽尊荣,但秦羽衣却没有一点娇纵跋扈,微微低眉:“冒昧打扰大师清修,还望大师海涵。”老和尚淡淡一笑,侧出身子:“请。”并没有搞什么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戏码,茅屋内部同样简简单单,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一个人能在如此清贫简陋的环境下生活这么久,确实令人敬佩。这老和尚并不是装神弄鬼,秦云轩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方木桌上不仅摆好了斋饭,而且多出了两幅碗筷,仿佛算准了他们要来的似的。“大师居于陋室,却耳目通达,晚辈佩服。”秦云轩笑道,很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他自然不相信什么喜鹊停于枝头的鬼话,这世上哪有未卜先知的神仙?肯定是有人提前通报罢了。老和尚也不介意,面色始终祥和。“家父一直想来拜访大师,只不过俗世繁忙,未能得空,只能由晚辈代劳,还望大师不要见怪。”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老和尚眼中竟浮现一丝复杂,随即轻轻摇了摇头:“贫僧一方外之人,无需挂念,还请转告秦施主,贫僧一切尚好,不劳费心了。”秦羽衣拿起筷子,轻声道:“大师对我秦家,终究是有恩的。”“前尘旧事,如过眼云烟,贫僧早已忘记。”“大师说得轻巧。”秦云轩忍不住开口,眼神讥诮:“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当年的一句话,害得我姐一个人苦守十多年,你现在一句忘记了,那我姐这么多年的青春岂不是白白荒废?”秦羽衣扭头:“住嘴。”“姐,为什么不能说?”看着这老和尚一副无欲无求仿佛斩断七情六欲的模样,秦云轩就忍不住想要拆穿他的虚伪:“大师如果真的隔断红尘,当年又何必趁火打劫?为了护你女弟子的子嗣周全,害我大姐独守这么多年,敢问大师,佛怜众生,可为何我大姐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就突然被宣告她要为一个见都没见过的男人守节?!”“现在那个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要是一辈子不见人,我姐难道要一辈子孤独终老?!”说到最后,秦云轩双眼通红,死死盯着老和尚,几欲暴起。就因为眼前这个老和尚当年的一句话,大姐就没有了风花雪月的权利,从此清心寡欲,痴情于剑。秦云轩怎能不恨?老和尚双手合十,默念佛号。十年前,他背离佛主,破戒出山,终究没能见上爱徒最后一面。那一天,风雪漫京城。大半支凤凰北上,驾临京城,兵锋直指巍巍李府。李府龙魂龙魄齐出,再加上宋家的烈焰策应,孤军奋战的凤凰最终败北。凤凰大统领秦破虏浑身浴血,死战不退,几乎濒临绝境的时候,是一名披着袈裟的老和尚突然杀出,挽救其于死局之中。第二日,秦家家主秦破城亲抵京都。三方会谈,内容无人得知。随后,栖霞寺隆空大师主动卸下主持之位,以愧对我佛为由,在寺间辟一茅屋,就此归隐。岁月荏苒,十年弹指一瞬间,当时的画面好像已经模糊,但却似乎仍然给有些人造成了深远的影响。“大师,晚辈有空再来拜会,打扰了。”如果继续呆下去,难保秦云轩不会冲动,秦羽衣提出告辞。老和尚没有挽留。走出茅屋,秦云轩仍然怨气难平。“姐,这么多年,你当真不恨?”“秦家从不亏欠于人,以我的尘缘换三叔的性命,值得。”“姐……”“好了。”秦羽衣回头,静静看了眼茅屋,“一个将一生都献给佛门为永生祈福却唯独从未考虑过自己的老人,到头来只不过想为自己弟子的血脉留下一点安全保证,谁都没有资格去怨恨。”秦云轩沉默下来。茅屋中,老人看着桌上的斋饭,一幕已经趋于昏黄的画面逐渐在眼前中浮现。一名大气磅礴的男子看着床上失血昏迷但性命无忧的三弟,转过身。“多谢大师施以援手,大恩秦某铭记于心。”一个和尚轻轻摇头,身上袈裟出现了破裂,甚至染上了血腥,他恍若未觉,低眉垂眼道:“听闻施主有女名为羽衣?”悠悠十载,一晃而过。老和尚抬头,望向门口,神色木然。他一生修佛,自问无愧芸芸众生,可到头来却唯独亏欠了两位最具佛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