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和我说的时候,我还真有点意外。你怎么就想着来教书了?”人大的校园里,两个男人并肩走着。左边那人拄着拐杖,腿脚不便,理所当然有些缓慢,而另一人却始终与他并肩而行,明显刻意放慢了脚步。“曹先生。”“曹先生。”“曹先生。”……虽然身体有所残疾,但是拄着拐杖的男人在人大内明显声望不低,路过的学生纷纷向他问好,神色尊敬。先生。这是对有着渊博学识的人物的一种尊称。刚刚结束了一堂深刻律法课的男人年纪虽然不大,但从进入人大教书开始,头上就挂着荣誉教授的头衔。荣誉教授。众所周知,教授是已经很了不起,可要知道,一百个教授里,或许才能出一个荣誉教授。更何况,这个男人还如此年轻。“不然怎么办?一直自暴自弃浑浑噩噩的待在家里混吃等死?”身体残疾的男人微微一笑。“与其白白的浪费生命,倒不如拿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教书育人,也算是我能发挥的力所能及的一点贡献了。”“教育是国之根本,这可不是一点贡献那么简单。”他身边的男人点头。“来之前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他笑道:“弄得我都没什么准备,只能请你在食堂将就一餐了。”两人的谈笑风生,让旁人或许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曾经是怎样的关系。“看起来,你腿恢复的不错。”李浮图目光下落,在对方右腿上停留了片刻,很不识趣,有点揭人伤疤的嫌疑,但是对方胸襟宽广,全然没有在意。“你也不看看都过了多久了,这些年,子鼠和医生一直都盯着我进行康复锻炼,两年前,就可以不用轮椅了。”拄着拐杖,虽然行走的速度要慢于常人,可是曹修戈的笑容很是豁达,叹了口气道:“只不过要想完全恢复,应该是不太可能了。”“能走就行,我还以为,你是坐在轮椅上指点江山呢。”“你这次过来,不会是专门为了取笑我的吧?”曹修戈笑着朝几年未见的男人看去,眼神里非常平静,看不到任何的怨愤。“好了,食堂到了。”两个人走进食堂,曹修戈刷的饭卡,李浮图端的餐盘。“真打算一辈子在这里做一个教书先生?”找了个位置坐下后,李浮图开口,像是友人间的闲话家常。“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吗?”曹修戈将拐杖放在桌边。“和这些年轻人在一起,你会不自觉受到感染,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朝气。”“你是指,刚才那个女孩吗?”李浮图笑问。曹修戈看了他一眼,也不禁笑了起来。“别瞎说,你这话要是传出去,毁得可就是她的一辈子。她对我,只不过是一种尊敬而已。”这并不是自欺欺人,而是一种看穿世俗的淡然。从曹家太子到现在坐在大学食堂内的一位教师,从权倾朝野到残疾人士,经历这么大的起落沉浮,还能有什么事能够搅动他的心绪?“你在这教书,不是培育理想,而应该说是戳破了很多少女的幻想。”曹修戈摇头一笑,没再接茬,低头吃饭。李浮图也拿起了筷子。“对了,洛神她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你消失就是这么多年,怎么说,她应该时刻都不愿意离开你才对。”“她有事,又不是年轻的时候,哪可能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你当我们还是学校里的这些学生。”“你也知道,都不年轻了啊,你欠洛神太多,可得多花点时间弥补她。吃完饭,早点回去吧。”“你呢?”李浮图反问道:“就没想过成家的事情?”曹修戈一怔,继而摇头笑了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却只是低下头重新吃饭,什么也没说。“这可不像我印象中的曹修戈,以前你雄心万丈,无暇分心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李浮图轻声道:“你总不能让人一辈子无名无分的跟在你身边吧?”曹修戈筷子停顿了一下,抬起头,轻笑道:“几年不见,你倒是变了不少,这些话真不像是会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是洛神让你说的?”李浮图没有否认。“人家都不介意,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你总不想留下一辈子的遗憾吧?”曹修戈笑问。“还有一辈子吗?”李浮图神色平静。“你都听说了?”曹修戈缓慢点头。他虽然卸下了一身的富贵荣华,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大学讲师,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朝堂所发生的事就一无所知。更何况,还是如此巨大的动静。如今,一级战备的指令已经发向全国,民间依然风平浪静歌舞升平,但是全军已经处于高度临战状态。“真的那么严重?”“或许比你想象中还要严重。”李浮图看向周围有说有笑的学生们。“你想当一名闲散翁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曹修戈眼神微微收缩,缓慢的放下了筷子。“我就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么久不见。你突然出现,保准就没有什么好事。”李浮图与他对视。“谁也不愿意面对这种现实,可是我们没有选择,我没有,你也没有。”曹修戈微微苦笑。“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有能力做些什么吗?”“曹家世代忠良,出身曹家,与生俱来的职责是你无法逃避的,这不仅仅是我与洛神的意思。”曹修戈的手指逐渐攥紧。“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席卷的不是一个地区,一个国家。你曾经说过,你愿意为这个国家付出一切,现在,是你兑现自己诺言的时候了。”盯着那双深沉的眼睛,曹修戈缓缓吐出口气。“我真的没有想到,像你这样恶贯满盈的人,有一天居然会成为人类的守护神。”李浮图莞尔一笑,拨弄着碗里的饭菜。“其实,从最开始离开这个国家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轻声道。“就是让世界知道,我曾经活过。”曹修戈眼神凝缩,心神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