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皇后略为惊讶的看向黑山。
黑山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太后认识?”
今日那个女人出宫的事她知道, 徐延出宫的事她也知道, 猜测便是他将人放出去之后又后悔了, 杀了傅明礼后便将人给抓了回来。
皇后淡淡的扫了黑山一眼:“本宫知道你说的这个女人, 可是傅明礼的奴宠?”
“奴宠?”黑山失笑, “那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的夫人。”当初傅明礼的走狗将银子搬到他面前时, 威胁他再接近发福蝶便对他不客气, 那时他才知道,自己早就被发福蝶和傅明礼玩弄于股掌之上。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不过是个玩物而已,既然我儿是因她而死, 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只要太后娘娘将发福蝶杀了,我便为太后娘娘解决所有后顾之忧。”黑山立刻道。
皇后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嘲弄:“杀她不比杀徐延容易, 你为何要绕这个大个圈子?”
“因为我和她之间不能自相残杀, 否则会被密语阁追杀,所以便只能麻烦太后娘娘了, 而且, ”黑山笑笑, 仅剩的一只眼睛直直的盯着皇后的脸, “相信太后娘娘在扶持新皇时, 定然需要不少人手,若太后娘娘愿意, 奴才愿此生追随太后娘娘。”
皇后嗤了一声:“你胃口倒是大,行了, 你且在此等着, 本宫先去见见徐延。那女人会留在宫里一段时日,这段时间我会将她杀了,到时候,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
“这是自然。”黑山轻笑。
皇后斜了他一眼,抬起脚便往徐延那去了。
另一边,屋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徐延只觉得喉咙发干,便频频端起杯子喝水,直到他的动作被夏幼幼注意到,他才不敢太放肆。
夏幼幼面无表情的坐着,眼底一丝情绪也无,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徐延觉得不该这么沉默下去,便干咳一声找话题道:“你走了之后没多久,狐狸精那女人便离开了,都没跟我说一声,你可知道她去哪了吗?”
“或许有事吧。”夏幼幼简单道,看了徐延欲言又止的脸一眼,问,“是不是我继续问你尚言去哪了,你还是不会回答?”
“……”徐延勉强笑笑,随后意识到情绪不对,立刻收敛了笑,“为何一直问他,我在你面前你没有看到?”
“你神经病犯了?”夏幼幼斜了他一眼,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刚在长亭被徐延接到时,那个紧张到手指发抖的姑娘不是她。
这不是徐延想要的结果,他冷笑一声,漠然道:“昨天跟你聊天,有许多话没和你说,今日无事,便想和你聊聊。”
“什么?”夏幼幼冷淡问道。
徐延垂眸:“你可知道阿柔是怎么死的?”
“被坏人害死的。”夏幼幼平静道。
徐延轻笑一声:“我昨晚似乎没有告诉你,这个坏人是谁。”
夏幼幼眉头一挑,颇为意外的看向他。
徐延勉强勾了勾嘴角,低声道:“从小到大,我喜欢的都会被他抢先一步,阿柔是,你也是……”
“这些话你昨天已经放过了,赶紧进入正题,废话怎么这么多。”夏幼幼面无表情道。
“……”徐延失笑,“你还真是暴躁。”
夏幼幼嗤了一声,双手拢在腹前。
“所以昨夜我一宿没睡,就是在想这件事,以前阿柔不是我的,可死了就埋进了我的院子,我是不是能用同样的办法,把你也给留下来?”徐延垂眸道,一时之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话里,他放了多少真心进去。
夏幼幼漠然的看着他:“所以你想杀了我?”
“人和狗怎么能相同,”徐延笑道,“狗死了再找一只长得相似的养着就是,可人就不同,人死了,或许我这辈子都找不到跟你一样的了,所以为了留下你,我便只能……”
他余下的话没有说完,一来没有胆子,二来怕说得过早,等太后到时她脑子已经转回来了。
话说太后怎么还没有来,看来要派人去催催了。
徐延正一颗心都放在没来的太后身上了,没有注意到夏幼幼眼底闪过的恼怒。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李林走进来道,说话间担心的看向夏幼幼。
夏幼幼注意到他红肿的眼睛后怔了一下,随后心中的怒火更盛。
徐延一听到通报,脸立刻板了起来:“阿幼,随朕去见太后,记住不要乱说话。”
说罢便抬脚离开了,夏幼幼看了眼他的背影,起身跟了上去,走到李林身旁时,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没事。”
李林一怔,刚要说什么,她便离开了。
夏幼幼进了主厅,徐延的心才松了下来,她方才迟迟没过来,他还以为她不来了。
这可不行,他这出戏,夏幼幼不来搭着可就唱不下去了。
夏幼幼进来后便面无表情的站到一旁,走过皇后身边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皇后不悦道:“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此刻她再看夏幼幼,已经不再有拉拢之心,看到夏幼幼如此无礼,脸上的冷色便控制不住的要溢出来。
“阿幼,还不快向母后道歉。”徐延板着脸道。
夏幼幼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扫了一圈,思忖一下后冷淡道:“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快些说,我跑了一日早就累了。”
“你!”皇后抑制住怒气,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松道,“傅明礼死了,本宫知道你没了夫君,此时正是悲痛,便不和你计较这些了。”
夏幼幼一怔,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违和感,她蹙眉看向徐延:“明礼他……”
“你还不知道?”皇后略微吃惊的看了徐延一眼,看到他皱起的眉头后立刻懂了,颇为快意的看向夏幼幼,“他死了,你不知道?押送犯人的禁军在路上遇了埋伏,禁军伤亡惨重,那些犯人一个都没活下来,包括傅明礼……”
“够了!”徐延恼怒的打断她的话,急切的看向夏幼幼,“阿幼,你听我解释,路上会遇埋伏这件事真的是个意外,朕若是知道,定然会多派人手,也不会、不会……”
夏幼幼怔怔的看着他,肚子里突然一阵刺痛,她深深吸了口气,那点小小的疼痛便不见了。
脑子瞬间清醒起来,夏幼幼抿嘴盯着徐延许久,盯到他面色开始变得古怪,这才开口说话:“所以是你的疏忽,才害得明礼死了,是吗?”
徐延垂眸不敢看她,皇后在一旁忍不住冷笑一声,冷眼看着这两人,下一秒意外突生,夏幼幼抽出软剑朝徐延刺了过去。
在剑刺破他的衣裳时,殿内的暗卫冲了出来,和夏幼幼缠斗在一起。被惊到的皇后往后退了两步,看到徐延胸口的血迹后惊呼一声,忙过来扶着他的胳膊:“皇儿!皇儿你没事吧?!”
徐延只觉得胸口很疼,伸手去摸时摸到了一滩血,当即跌坐到地上,皇后恨不得他就此死了才好,便不提叫太医的话,而是陪他一同坐到地上,眼里含泪道:“你从何处找的这夜叉,竟敢对你动手,本宫定要她碎尸万段!”
“我、我没想到她会待我如此,”徐延捂着胸口苦笑一声,血液顺着他的手指缝流了出来,将他的整个手都染红了,“母后,她这段时日和朕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见傅明礼,朕以为傅明礼死了,她便会对朕倾心,可惜,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皇后意识到这是个好消息,当即冷下脸道:“不管皇儿打算如何,本宫杀这个女人是杀定了,若你不愿意,本宫便去找西宫太后,本宫就不信了,你生母还能容得下她。”
“莫说母后容不下,朕也是容不下的,”徐延喘着气看向打斗的那边,因为是以多敌少,夏幼幼此刻已经处于下风,他高呼道,“抓住了就带出去乱棍打死!”
皇后心头一动,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是!”暗卫怒喝一声,手下的招式更加狠厉起来。
夏幼幼怕伤及腹中孩儿,便没有过多挣扎,打了几个来回后便露出一招破绽,让人将她擒住。
暗卫抓住人之后便要带出去,徐延立刻道:“站住!”
几人立刻不敢动了。
太医已经到了,正要给徐延包扎,徐延摆了摆手,沉着脸让人将他搀扶到夏幼幼面前:“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答应此生安心伴随在朕身边,朕便既往不咎。”
“皇儿!”皇后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还要原谅这女人,不禁有些急了,但是一想到他为了这女人都能将傅明礼杀了,这样大度似乎也不奇怪。
倒是他方才直言要乱棍打死的话,让她觉得有些不对。
“母后,你让朕再问一句,再问一句,朕便死心了。”徐延眼眶微红,一动不动的盯着夏幼幼看。
夏幼幼沉默许久,冷笑一声:“你杀了我吧,黄泉路冷,让我去陪他。”
徐延心中一刺,内心苦笑自己自讨苦吃,按原先的计划演下去便是,又何苦再问这些。
“皇儿,此女嚣张又不知悔改,留不得!”皇后怒道。
徐延沉默许久,声音中似乎带了冰碴子:“朕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可愿意……”
“别太多废话,我累了,杀了我吧。”夏幼幼平静道。
徐延心里一咯噔,抿了抿唇对暗卫道:“不要让她受苦。”
“是!”
暗卫押着夏幼幼出去,皇后忙走到徐延身旁:“快让太医给你包扎。”
“……嗯。”徐延眼底闪过一丝悲痛,却依然强撑着自己坐到了椅子上。
太医不敢耽搁,忙过来开始包扎,伤口还没包完,暗卫便抬着一块门板过来了,上面躺着的人还在流血,眼睛紧闭嘴唇惨白,仿佛没了生气。
皇后看了之后冷笑一声,只觉得连老天都愿意帮她,否则这几日的事情怎么会如此顺利。
徐延似乎不忍心看,按着鼻梁朝暗卫摆摆手:“找个地方埋了。”
“是。”
暗卫抬着人离开了,皇后可惜的对徐延道:“你本来找母后过来,就是为了你们两个人的婚事,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事。”
徐延并未接话,皇后心里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露出微笑对徐延道:“莫伤心,母后定给你找个更好的。”
“嗯……”皇后还想说什么,徐延蹙眉看向她,“母后,我累了,您可否先回去。”
纵然知道他心情不好,可这样被接二连三的顶回来,皇后原先的好心情也被破坏殆尽,语气也跟着冷淡了些:“既然如此,那你休息,本宫先回去。”
徐延随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打算起身送她,皇后冷哼一声,转身独自离开了。
等她人一走,伤口也被包扎好了,太医下跪庆幸道:“幸亏没有伤到要害,流血虽多可伤口较小,卑职为皇上开些补血的方子,皇上将养个几日,伤口便好了。”
“……行了,走吧,都走!”徐延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李林一人在身边伺候。等人全都撤了之后他哀嚎一声,捂着心口痛苦道:“真是太疼了,这女人竟下手如此狠心!”
方才还看着皇上装深沉的李林:“……”
“她人呢?”徐延捂着心口问。
李林这才回神,忙道:“夫人在内殿等着。”他方才以为夫人真的要死了,谁知那些暗卫将夫人带出去后,便拿出些□□胭脂之类的,让夫人稍作修饰后泼了她一身血,接着便抬了进来。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李林都吓傻了,半晌才隐隐约约有了个念头,可又不十分确定。
“夫人?哦,忘记你是跟过明礼的人了。”徐延耸耸肩。
李林紧张的低下头去,并未多做解释,他如今能到这个位置,一来是夫人救了他的命,二来是督主提拔他,现在皇上若是想翻旧账,他也只能听着了。
徐延看了他一眼,眼底颇具赞赏,明礼给他找的奴才,果然是个好的,既不会和明礼他们撇开关系,又从未忤逆自己。
这般两边不讨好,却是大义。
徐延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叹息道:“你和阿幼关系不错?”
“……您说的是夫人?”李林小心的看了眼徐延,又很快垂下头,“夫人于奴才有恩,所以奴才对她感激不尽。”
“哦?那你就跟着朕去找她,记住,若她敢刺杀朕,你就挡在朕面前。”徐延叮嘱道。
“……是。”
有了李林在身边,徐延整个人都放心多了,立刻带着人去寻夏幼幼了,临进门时还有些不放心,又叫了几个侍卫跟着,这才推开门进去。
哪知一进门,便被飞来的棋子打中了腿,徐延扑通一声跪下,这才发现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暗算了,当即恼怒的看着夏幼幼:“发福蝶!你放肆!”
“怎么,还要将我乱棍打死?”夏幼幼冷着脸看他一眼,只觉得现在这一切蠢到她恨不得、将所有掺和在这件事的人都抓起来揍一顿。
也包括傅明礼。
徐延心虚一瞬,李林忙将他搀了起来,他借着这个台阶板着脸对身旁的人道:“都出去!”
“是!”
李林忧心的看了眼夏幼幼,想提醒她千万别跟皇上对着干,夏幼幼朝他点了点头,他这才安下心来,转身跟着侍卫们离开了,顺便帮他们将门给关上。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夏幼幼向前一步,徐延惊慌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到门后才停下来:“明礼没死,今日的一切都只是我们的计策!”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她在宫外看见徐延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进宫后这蠢蛋做的每一件事,都告诉她尚言根本没事。
徐延捂着胸口的伤口到椅子上坐下,叹了声气道:“我们在宗人府饮酒那日,说的那些话被周海偷听了去,太后便知道我们的计划,我怕她会借此机会派人上路暗算明礼,索性在她找来时装作对……对你旧情不忘,应了杀明礼的话。”
“然后?”夏幼幼挑眉。
徐延此刻在她面前简直提不起任何威严,只能像个小媳妇一般憋屈:“然后就这样了。”
“这计划你们什么时候做好的?”夏幼幼问。
“太后找了我之后,我便去找明礼了,是他想到的当着太后的面假死,也省得以后面对无尽的麻烦。”徐延答道。
夏幼幼点了点头:“我呢?为什么在她面前还要把我杀了?”
“你是不是傻……咳,没事,”徐延乖得像被夫子问功课的小孩子,“在太后眼中,我杀明礼是为了彻底得到你,若明礼死了,你却凭空不见了,你觉得能骗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