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生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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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黑夜未尽,黎明未及。光明如同婴孩般,在黑暗这个无垠的母胎中受孕、滋长、膨胀,终将黑暗吸食殆尽。

——“黑暗孕育了光明,而光明却背叛黑暗。”

黑暗受孕期间的迷蒙,犹如远古混沌时代与新生时代交界的过渡。一人在此时转醒,环顾四周,只见连绵的淡粉隐约于黑白交织的灰暗之中,延展铺散开来,被远方深沉的藏蓝堵截。藏蓝之上覆盖着纯白,那白色坚定地立于风云变幻中,任时间流逝,任昼夜颠覆,依旧不曾被渲染。白色往上,一改暗色调,浅蓝弥散而去,东方一点白在无声地闪烁着。

这是由颜色拼接而成的世界。

那人不知为何睡于此地,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仿佛于混沌中沉睡的生灵,被召唤,转醒,见证黑暗与光明的交替。

黑暗退去,光明主宰万物。自此,那人再寻觅不到安眠之地。

然后,那人忘记了自身,忘记了黑暗。行走在光明之中,苦苦寻觅,却始终见不到一个生灵,闻不到一丝气息。终于,那人确信自己处于混沌之内,陷于黑暗之中。

那人长久地伫立,等待着黑暗孕育出光明。

咖啡厅

穿过南堂子胡同便是南横东街,横亘东西,隔断南北。这一隔,仿佛斩断时间,北边是新时代的高楼大厦,南边是破旧的低矮瓦房。走在北京的街道上,这种景象时常能看到,同一个时代中并存着不同时代的风景,随处可见的冲突让人难以判断旧建筑是被深爱着还是被遗忘了,他们见证了一个古老帝国的衰亡,见证新中国的崛起,然后成为古董——明明可以成为堂吉诃德,却在围栏中腐朽、糜烂,被偷换胫骨,最终灵魂也不似当年。

走过南堂子胡同和南横东街的交叉路口,前方是一座高楼,楼下一排都是店铺,路边偶有行人走动,店铺鲜有行人出入。楼北边有一店铺,黑色的牌上标着两个简单的英文,外门敞开,内门只开左边一扇门。从外面看进去,里面一片昏暗,与门外的敞亮形成鲜明对比,咋一看给人一种店门虽开却不营业的错觉。幸而,踏入店门之后,店内别有洞天。世事如此,虚华外表遮掩着枯燥,寂静之内隐藏着万水千山。

店内的灯光略微昏暗,空间比想象中还要宽敞好多,整齐地摆着十几张古朴的桌椅,整个店只有四五个客人,或安静地看书玩电脑,或彼此间说着悄悄话。音乐声调得很低,从屋顶缓缓洒下,慵懒而舒适。偶尔会从吧台传来一阵强劲的机器操作声,或油炸声,那是咖啡厅的工作人员在制作咖啡和食物,这偶尔传来强有力的声音反而为店内增加了一份情趣。

“我要一杯卡布奇诺。”说话的是一个女孩,中等身材,其貌不扬,能在眨眼间淹没在人群中,实在是没啥值得注意之处,硬要说的话,生涩的言谈举止中散发着淡淡的忧郁,只有经过漫长岁月的熏染才能如此深入骨髓。

“加冰吗?”吧台上黑色工作服的服务员淡淡地询问,听不出一点情绪。

“要。”

女孩名叫柚子,据说有一天父亲嘀咕着:“该给咱孩子取什么名字呢?”

当时母亲在忙别的事,想起家乡的柚子已经到了成熟的季节,一时嘴馋,咽了口口水,说:“老公,柚子。。。”

父亲当即拍案同意,“好,就听老婆的,叫‘柚子’。”

从此,柚子便叫柚子,她的人生也如同随意的名字般随意地过了。

有一天,柚子突然觉得在老死之前需要去看一下别的地方的人是怎样生活的,便离开了家乡,来到北方。

然后,她发现她读不懂北方的人,看不懂生活。无论行走于何处,总觉得很荒芜,她就在荒芜中踽踽独行,看不到一点人烟。

她夜里辗转难眠,睡着的时候总做着一个梦,梦醒的时候只记得一个结尾——那人长久地伫立,等待着黑暗孕育出光明。

某天从宣二图书馆回来,左拐右拐,乱走一通,便发现了这家咖啡厅。如果一个人处身荒岛,左与右并无区别。

从此,她便找到了荒芜中短暂的休憩之地。

法源寺

凌晨三点多,大风,骤雨。

白天喝了咖啡,柚子听了一夜的雨。每当下雨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身在家乡,心里软软的。

天大亮时,这座古老的城市还在沉睡中,正确地说是这座城市的生物还在沉睡中,未被喧扰的都市如同一座安静的森林,沁凉的空气,静谧的环境,仿佛在未知的隐蔽之处,有野兽正沉睡着。

——黑夜中沉睡的野兽多么温柔!日光之下的野兽太过于疲惫,但愿它们永远不要醒来。

柚子驻足思索着,略微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