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这撼动天地的一击,连带着那片苍黄高天也坠下,当中带着鬼哭神嚎的声音,这黄天厚重,要镇压苍天,如一座亘古的大坟,带着遂古之后,太古之前众生的悲意!
山河也跟着移动了,之前那个慈悲的龙女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宛如化身成灭世的神圣,然而就是这一枪,被李辟尘抬指便压了下去。
仅是一指。
天规聚来,引动天帝发威,瞬间便把这浩大的黄天之法,打的烟消云散!
光阴冲刷高天,云霄褪去,黄云消弭,那尊圣影也炸开,龙女的玉枪放下,却是面色惨白,双眼望着下方的糜烂山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宁倾歌忽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修行了八百个春秋,结果到头来居然连对方一指都戳不破。
哪怕一点也好,好教眼前这人受得自己一枪,那也算见到落红,可若真的中了一枪,见到那血,自己却又心如绞痛。
“我该怎么办?”
如是迷茫一般,问出这句话来,她这当世的天骄女子,此时却如失了魂的孩子,枪头也垂落下去,见风而晃,摇摇欲坠。
只是下一刹那,李辟尘开口了,那种平淡与无情渐渐消失。
“不要卑微。”
四个字正如洪钟大吕般响彻在宁倾歌心头,后者眼中迷茫之色更甚,李辟尘看她:“八百年的时间便修到天桥第四步,你本可以更进一步,我并不比你大上多少,但我所经历的光阴,却要比你多上一千年。”
“公孙葶说的很对,我心裏确实还有一点害怕,甚至过了这么久,我都刻意的去回避,在这一点上,我和你是相同的,一样很卑微。”
“你的心意,我八百年前已经尽知,但同样,我亦不敢去接受,因为我也有所负的人,因为这不是我的时代……你认为我与九儿有着密切的关系,那是因为,她是我的家人,她视我为家人,她本就是我渡来的生灵,自那遥远的灵山彼岸。”
“可你不是,我与你有恩,你却把这当做是情,可一切皆自人劫而起,故而你卑微的请求我看你一眼,但我却卑微的不敢与你相见。”
“不要卑微,既是对你所说,也是对我所说。”
宁倾歌依旧不解,但她的神情出现了一点变化,声音一颤,就如同黑暗中的人,见到了一丝灯火般:
“你……意思是……”
李辟尘的神情中忽然带上一丝笑意,那是爽朗,亦是发自内心:
“黄河神女说的不错,我是在害怕,故而现在我不再惧怕,所以才能到你面前,对你说出这一番话来。”
宁倾歌似乎听明白了什么,她的眸子越来越亮,那种迷茫之色也渐渐散尽。
李辟尘笑起来,道破一切虚无,正言是!
“前尘已尽,劫已消失,我当为我,再非昨日之人。”
“贫道李辟尘,太华门下,峨眉道人,亦是此方天地泰山府君,不知龙女阁下从何而来,要到何处而去?”
八百年前的劫难已经云散烟消,不必再纠缠于过去之事,应当从头开始。
如公孙葶所说,不当惧怕,该有一次机会。
如李辟尘所悟,已经无惧,故而不再卑微。
宁倾歌明白了,她的枪化作了玉笛,同样笑了起来,只是眼角出滚落了泪水,她心中的某面墙壁破开,如大河开闸,一发不可收拾。
道心通明圆润,如是那道巨大的豁口终于被补上。
尔本天上仙人,何必如此卑微?
龙女呼出口气,如春风吹过万里青山。
“我是宁倾歌,云龙之公,从无垠海而来,要去东方的峨眉山……找一个道人。”
“我用五百年的春秋谱成了一首曲子,想吹给那道人听一听,这曲……转动六音,响九重云阁,它叫做……《飞天》。”
……
飞天,飞天,碧落云霄龙声留。
青天几高,黄地几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