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哼哼道:“又不是九福地,也并非仙玄山,这些二流的宗门有什么可怕的。”
陆玄卿:“二流的山门中也有地仙,少则一位,多则三五位,一山败落,十山齐伐,十山败,便倾一州所有宗门之全力,我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
少年少女在下方互相诉说,天上那位人仙冷声道:“说的不错,魔终究是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魔女,你乖乖随我等回去,此番便绝不难为那两个人,如若不然……一同斩之!”
声音浩瀚,威严凶恶,阿桑抬头大声呵斥:“那你滥杀无辜,不是枉为仙人!”
白鹤人仙语气冰冷:“宁错杀一千,不放走一个,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魔?当年魔门童子之事……呵,总而言之,若她不随我们走,你们也得死在这裏。”
仙魔冲突比想象中的还要剧烈,毕竟最开始破山倾门,覆亡在魔门手底下的仙宗有数个,魔门想要重置阴阳平衡,结果失手,阴谋败露,这才导致冲突进一步升级,而在这个过程中,九福地其实不过是顺道推了一把手而已,七大主要的魔门节节败退,不得已抛出所有小魔道顶缸,断了他们的性命与气运,等到这世间阴阳消涨达到临界点了,仙门便是想要动手,也不能再动手了。
抓陆玄卿的目地当然是要杀死,但是在那之前,还需要用她的性命逼出她那个便宜师父,晋合山的女魔听说不久前在凡尘闹事被一个年轻高人用刀差点剁了,此时正是虚弱期,对付起来自然要省事的多。
什么,堂堂正正的比试?
开什么玩笑,冲突已经升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双方因果纠缠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的状态,这种情况下,哪个还有心思和你玩斗将?
已经红眼到肃清天下的程度,要彻底把阴阳平衡打到临界点上,让魔门从此再也不能乱蹦跶,九福地倒是还没出多大力气,下面的各个小宗门却是一个杀的比一个欢快。
当然这也是正常,毕竟最开始出事情的都是小宗门,而他们之间又各有沾亲带故,所以这次惊天动地的剿魔大战,有些人是为了报仇,有些人是为了雪恨,有些人是为了捞好处,有些人是为了蚕食魔门原本的地盘,收敛信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万仙云集,如开法会,一个小小魔女,便是插上四个翅膀也难以逃离,陆玄卿的神色晦暗下来,她看了看足下的土地,那根狗尾巴草被丢在地上,就好像现在的她一样,疯狂的肆意生长后,便被人无情摘下,最后丢弃在地上,腐烂死去。
啪。
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上。
“世间没有人是本该被遗弃的,我们都有想要回到的地方,不论那是哪里,反正并不是囚牢就对了。”
暮仙人站在她的身旁,陆玄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暮仙人却突然道:“你有想回去的地方吗?”
陆玄卿抿了抿嘴:“没有……真心话,不想回魔门……”
说着说着,小姑娘有些激动起来,一把攥死了暮仙人的袍子,后者拍了拍她的脑袋:“过去重重,皆已成灰,将来种种,还未曾显现。”
“来日方长,既然没有归处,理应让自己有一个的。”
天空上,庞然的大喝轰然落下!
“一丘之貉,竟敢抵抗仙门天威,包庇魔女,今日此刻,既然不愿意把她交给我等,那尔等便死在这裏吧!”
万仙坠落,仙禽飞鸟向下嘶鸣,东皇仰望高天,他的身后,之前依靠过的那株朽木,忽然焕发出生机来。
一寸一寸,一丈一丈,眨眼须臾,顷刻白驹,天世间有巨大梧桐拔地而起,万枝舒展,如要沐浴天霖,无数飞禽被阻挡,徘徊于高天,那万仙震动,有人仙勃然大怒,祭出一张天桥符箓,要引九霄雷霆镇杀那下方三人!
“魔孽,当死!”
他愤怒的吼出来,然而在下一刻,那张符箓却飘飘荡荡从他“手”中脱落,他抬起头,天上的云霞在眨眼内便有七百次变化,浩荡的疏离感让他一瞬间陷入茫然,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巨大的钟响!
当——!
东皇钟响,万籁无声!
“见天帝不拜,该当何罪?”
冥冥中的声音是锺灵发出,喝问震世!
白鹤仙人双手拼命挥舞起来,却发现是在舞动翅膀,他的意识很快陷入迷茫,而陆玄卿则无比惊讶的看着天上的一切,因为那万数仙人,在一瞬间,在那钟声之下,全都变成了鸟儿!
不,不仅仅是他们!
陆玄卿回神,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只鸟,只不过这只鸟极其巨大,披着琉璃色的羽,极其绚烂!
凰!
万鸟陷入蒙昧,失去了自己本来的意识,此时遵循本能,围绕着凰鸟飞舞。
原本的敌人,此时全都变成了自己的手下?
而在天边尽头,高亢嘹亮的鸣啼,忽然震响!
一只五彩斑斓的火凤展翅飞来,它见到了这株梧桐,被它所呼喊,那是故乡的感觉,这只火凤徘徊在梧桐树上,茫然的万鸟扑打着翅膀,陆玄卿见到那只火凤,后者居然目光灼灼,此时向她展翅,居然是在表露爱意。
这下把她吓得不轻,向着地上落去,那只火凤也追了下来,但陆玄卿落地便成人形,恢复原本模样,跑到东皇身后,那只火凤愣了一下,显得十分愕然,随后便陷入低沉与悲哀,可怜兮兮的叫了两声。
“唔……呵呵……哈哈哈……”
陆玄卿笑起来,小心翼翼转出去,伸出手去摸那只火凤,后者低下头,虽然对于自己的“老婆”变成了人而感到惋惜,但倒也没有过多悲伤,天上的万鸟尽数落在梧桐树上,恭顺的听从火凤调遣。
“一百年,这些鸟需要一百年才会恢复原本模样。”
东皇负手:“火凤之所以向凰鸟表露爱意,正是因为回到了故乡,哈哈,饱暖思淫欲么,如果没有……那不妨自己造一个,这样有了执,修行什么,都会渐渐快起来。”
“世间何处,得我心安?”
他抚上火凤的头,这只神鸟不敢造次,恭顺无比,陆玄卿又望了一眼那些矗立在梧桐树枝上的茫然百鸟,忽然深吸口气,狠狠的对着它们做了一个鬼脸。
“从今往后,我不做魔啦!”
她用力的喊出来,随后一把扑在东皇的袍子上,呜呜的哭泣起来。
从入了魔门之后,她就从没有这么哭过,仿佛受尽的委屈今日得以释放,于是便毫无保留。
东皇笑着,只是抚摸火凤,复被哭的不行了,才拍了她头顶:“说了护你周全,可没骗你吧。”
陆玄卿半个身子挤在袍子里,低声的嗯了应,阿桑在边上哈哈的笑,说天上的那些鸟儿都是腌臜货,之前看不起他们,现在都成了待宰的肉汤。
东皇摇头,望着天边:“千魔万难,苦海沉沦惯。枷锁浑身强牵挽。认檐溜,一点浮沤来又去,识不破、空华虚幻。”
“便酩酊朝昏,又谁知在本有真灵,万尘羁绊。梦回仙醒,盯细开青眼。闲里光阴着心看。骷髅元不会东西,还戏弄、千古轮回无垠,但省后收心便归来,莫只待西山,日沉天晚。”
“待看见那火凤来迎,便自当披万羽登仙。”
首座啊,这天下的光阴,果然都汇向了一处,没有什么是会被改变的,岁月内大片空白,万事其实皆可为定数,这么看起来,我做的一切都不必掩饰,这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未来与过去的关系复杂不可说,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原来是这个道理,大圣们其实都是愚钝的,而天尊确实是未曾骗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