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打棉绅主意的不光是卢力这一个税监,被派到北三省的各个府县的税监们,除了那些在口岸或者是商贸城市的人,其余的地方单靠着工商赋税,根本没有什么大的意思。北三省最起码在目前来说,最大最赚钱最有油水的地方就是棉田,还有和其有关的事体。
沧州府附近的几个府县,都是彼此盯着,很多人都是等着卢力去褚家庄收税的结果,然后决定自己是不是照做。
卢力的下场让很多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这乡间的地主果然是这几年嚣张了起来,丝毫不顾什么官家的体面了,直接就是这么来硬的,偏偏这些棉绅都是和本地的府县衙门交结颇深。
有些本来就是地头蛇,地方官也是得罪不起,而且这些人的控制的地盘,佃农越来越多,地方官在很多事情上还需要仰仗这些棉绅去做,加上棉绅的银子大笔的花了过来,自然是结合的越来越紧密。
外来的税监本身就是和本地的地方衙门有一定的利益冲突,可想而知,这些税监来到地方上,就是因为地方上的税赋收缴的不齐全,所以京城才派太监们来收取税赋。就算是榆木疙瘩也能想明白,既然是派税监们来清查督促,地方官的油水肯定要减少一部分,钱少赚了,谁也不会愿意。
棉绅们一直是按照种粮的赋税来缴纳,即便是这样,还有若干的拖欠和短少,反正是把地方上的税吏喂饱了,怎么都成。当然,他们也是心裏担心,棉田这么大的利润,而且还是逐年增加的利润,会不会有官府来盯上这笔钱,抽取重税,像是南京和扬州,苏杭裏面手工工场现在的税赋就不轻。
千万不要轮到自己的头上,每家棉绅都是这么想,这次的税监之政,江南的就是那些商会和工场主,在北三省的则就是这些棉绅,当真是如临大敌的态度。
开始的时候还好,没有人朝着棉绅下手,有些人是压根没有想到,只是知道按照朝廷的规条,只是收取工商之税,压根没有打别的主意,当然在开封,洛阳,通州,登州,莱州这样的地方,工商繁盛之极,就算是不打农税田赋的主意,只要是下力气纠察税赋一番,也足可以出成绩了。这样的地方毕竟只是有限的几个,剩下的地方都是卢力这样的局面,不过更多的人是在那里等待着,希望看到有先行者出现试探一下水的深浅,毕竟棉绅们虽然出现的时间不过是短短几年,可势力却太过庞大了。
棉绅的态度和税监们倒是有些本质的相同,不过反过来看就是了,文官主政的时候,朝廷的权威早就是沦丧的干净了,他们虽然只是乡间的地主,可也是心裏有数,现在是嘉靖皇帝重掌大权,派出了税监各地督促,他们也有些摸不准深浅。
这次褚家庄的事情发生后,好像是一切都有了答案,不管是地方上的官僚,还是乡间的棉绅,或者是府县城中的工商业主们。
卢力回到了府城之后,灰溜溜的藏进了自己的宅院裏面,几天没有出来,看起来也是没有脸见人的样子,沧州府县的各级官吏开始的时候,还是客气无比,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后,也是懒得理会。
工商业的欠税和加税,也就是头几个月执行了一下,接着又是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倒是乡间的几家棉绅把他们拖欠的赋税交了上来,当然是按照一年只是种一季,而且是种粮食的份额来算的。
交过这么一次之后,衙门裏面的帐目也是抹平了,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谁也看不出来棉绅还有什么拖欠了。
跟着卢力的那个师爷,在刚回来的那一天,卢太监可是发了大脾气,把那个师爷赶出了门外,不过过了一会又是叫了进去,种种举动,都是说明税监在乡间丢大了面子,已经是威风不起来了。
就连跟在税监身边的那几个锦衣衞武官,也不像是从前那样每天去附近的酒楼饮宴作乐,也都是灰溜溜的呆在府里,税监卢力的那个宅院也就是采买食品的人才是进进出出了。
棉绅派出的人都是在宅院的外面盯着,与其说是钉梢的人,倒不如说是门外的看守,压根也不讲究什么技巧,就跟关押犯人一样在门外瞧着,有什么陌生的人进出,都是明目张胆的打量一番或者是尾随一段。
开始的时候还算是尽心,看了几天之后,发现税监卢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举动,老老实实的呆在宅院裏面,说明真的是丢尽了脸面,老实了许多,钉梢的人也就慢慢的懈怠了,好不容易进城一次,找点乐子岂不是更好。
沧州知府在卢力回到府城的时候,就已经是知道了税监的遭遇,禁不住晒笑一声,颇为的不屑,也就不把税监当作个客人看待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就当作卢力不存在一样,心安理得的拿着工商业主的好处,然后堂而皇之的把这些人的赋税又是恢复到了从前的水平,一时间人人称颂青天大老爷,对于这个举动,开始动辄说是自己奉旨出京,不能辜负圣意的卢力一句话不说。
日子就是这么过去了十天,沧州知府上午在衙门裏面处理完了公事,按照往常的习惯,还是回到了后面的书房,在那里是他自己的家里,比较惬意,有娇妻美妾的伺候着,很是舒服,身后的丫鬟给他轻轻地敲着肩膀,在书案上有准备好的黄酒和菜肴,都是预先热好,沧州知府半眯着眼睛,正在享受的时候。
在外面屁滚尿流的跑进来一个衙役,这是知府内宅,外面的男丁没有允许轻易不得进入的,这衙役显然是已经忘了这个规矩,倒是把知府身后的那个女眷吓了一跳,连忙的遮挡住脸,慌忙的跑了出去。
沧州知府刚要发作,那衙役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