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肉天下兵甲方殷,而淮右之军嗜食人,以小儿为上,妇女次之,男子又次之。或使坐两缸间,外逼以火,或于铁架上生炙。或其手足,先用沸汤浇泼,却以竹帚刷去苦皮。或乘夹袋中,入巨锅活煮。或作事件而淹之。或男子则止断其双腿,妇女则特剜其两乳,酷毒万状,不可具言。总名曰‘想肉’,以为食之而使人想之也。”
……
阿瓜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他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所以他必须将面前这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吃下肚子。哪怕是尸毒发作而死,也总比活活饿死强。
吃还是不吃呢?
阿瓜在犹豫,他很困惑,吃人肉是禽兽所为,死了也会下地狱的,可是如果不吃,真的就会得到汉人说的那种极乐吗?
军营中所有人都在吃,那些当兵的在吃,身边充当夫役的同伴们也在吃,没有人指责,好像这是一件很光明正大的事情。但阿瓜总是觉得这不好,虽然族长刚刚还教训了自己一通,跟自己说了一大堆道理,但阿瓜却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他知道族长疼他,特意将这已经腐烂的半具尸体留给他一人独自享用,但他本能的却想远离这具腐尸,离得越远越好。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却安静得和空无一人一样,微风轻轻指过帐篷,发出的细微动静让阿瓜的脑袋一个激灵。白天看到的一幕幕不断的回想在眼前:一具具被割去皮肉的尸体,一块块被烤熟的残肢,一个个流着口水,双眼泛红的八旗兵们,一口口的吞食……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和他们一样!
恐怖和厌恶让阿瓜幼小的心灵再也承受不住,他疯了一般将头撞在地上,一声、两声、三声……无数次撞击后,鲜血顺着他的额头不住的往下流,地上的泥土满是鲜血。
阿瓜想一头撞死自己,但撞了这么多下自己的脑袋好像还很清醒,除了有些痛之外。
他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那半具族长不知从哪找到的尸体,从残破的衣服上看,这应该是个宁古塔来的八旗老爷。阿瓜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因为什么伤势死的,他只看到这个死去的八旗老爷嘴唇几乎被老鼠啃光了,露出裏面黄黄的牙齿,依稀还可以看到他的牙齿并不完整,好像掉了几颗。他的眼珠已经不在眼眶里,眼眶里只有血肉模糊的一团,看上去好像生前双眼受到了什么硬物穿过。
可能是被叛军的火铳打烂的吧。阿瓜见尸体的眼睛空洞的好像漆黑的地狱一般,明知他已经死了,但却还是有些害怕的往后挪了挪。
“咕咕!”
突然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叫,那种空无一物的折磨让阿瓜的胃一阵难受,已经四天了,他没有吃到过一丁点食物,就这样呆呆的躺在帐篷里哪里也去不了,哪里也不让去。族长说外面都是疯掉了的八旗老爷们,他们现在活脱脱的就像是吃人魔鬼,看人的眼神可以让人从心底升出寒气。如果被他们发现阿瓜,很可能会把阿瓜捉过去杀掉吃了。
一想到自己的身体被那些八旗老爷们分食掉,阿瓜的心一下就紧紧的揪了起来!
但是怎么办呢?
饥饿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如果再不吃东西,我可能就真的要被饿死了,到时那些八旗老爷一样会吃掉我的啊。阿瓜不想成为老爷们的食物,所以他费力的往旁边挪了几步,那里有一只装了半碗水的破碗。捧过破碗,阿瓜一口喝个干净,一点也没有嫌弃裏面是很浑浊的泥水。
“呃……”
有些满足的长舒了口气,但很快,更大的痛苦向阿瓜袭来。水不能让他的肚子得到满足,只会加快他对饥饿的感受。
难受,真的好难受啊,谁能给我点东西吃啊!
胃子的一阵剧痛让阿瓜情不自禁的向后仰去,触地的瞬间,他感觉手上好像多了个东西。
是手指,五根发黑的手指!
阿瓜倒地的时候他的手是向着那半具腐烂尸体的。
“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呢?”
奇怪的是,阿瓜这回看到那八旗老爷的手指,首先想到的却是这东西能不能吃,而不是跟刚才一样害怕厌恶想远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