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背水一战 千夫莫向(1 / 2)

二十诸天 云外山 15079 字 4个月前

翌日,慕容焉的精神恢复了许多。屈云等经过一夜的担心,总算放下了心。

屈云最是想家,早早地收拾好了一切,不久左贤王邀慕容焉众人用过早膳,便一起陪慕容焉入宫面见大王请辞。慕容焉先让屈云与魏笑笨到城外十里亭与琥珀郡主汇合,方和左贤王一面圣觐见。结果,所有的事完全在意料之中,段王听过慕容焉一番远游在外、思念故土的话后,不免大作一番感慨,又叹他不能多待几日授封了‘君临剑主’才走,方慷慨地答应了,并命人奉上黄金五百两,权作一路资斧,以壮行色,而后更是命荆牧率领五百旋刀铁骑大摆场面,送他出城。

慕容焉当然知道疾陆眷是何用意,这番排场无疑是为自己送殡,疾陆眷是要让段国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礼贤下士,待慕容焉何等亲厚,即使慕容焉路上遇到什么不测死掉了,那也与他无关了。孰知他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山响,但女儿却早被一个无名小子带走私奔,而他这个作父亲的竟然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呢。

却说左贤王随众送慕容焉出城,一直到了东城‘和阳门’方驻马挥袖,洒泪而别。左贤王拉住他的手,只道:“路上小心,前途保重!”区区数语,令人凄惘。

慕容焉神色幽绝,躬身道:“路已远,王爷宜还!”

这位贤王更命两名贴身武士断云、断雨两兄弟与他携行,慕容焉实在推辞不过,只好应下,率两人长揖而去,策骑出了东城。荆牧本要再送十里,却被慕容焉一口拒绝,道:“大哥,你我的关系暂不能让段王知道,否则与你不利。小弟临行见左贤颇为踌躇,料来欲问段国大事,大哥回去不妨建议王爷与晋国以忠义闻名天下的大将军刘琨结盟,两人志趣相投,必能相互帮助,段国可安一时。”

荆牧闻言,心中一震,当下向慕容焉长揖三回,代段国谢他指点。

慕容焉早吓得连忙扶住大哥,兄弟二人洒泪话别,慕容焉这时犹为担心紫柯安危,让义兄代为察找、照顾,直到后面来人,方各自上马,挥手各道保重,慕容焉在马上向大哥深深一揖,约言卜期再会,当下与断氏兄弟抖缰东行,行到城外,回首令支,但见固城巍巍,城头剑戈耀日,袖带飘扬,不免一番凄惘慨叹,想自己一介异国布衣,竟在此地盘桓恁久,更结识了象陈逝川、左贤王和荆牧这样的英雄好汉,实在是件幸事,但不幸的是,他所认识的两个女子,薛涵烟与紫柯,都不知现况如何。有道是:

飘萍千里异国地,名剑一扬天下惊,多少英雄尽葬此,轻袖泪弹儿女情。

匣里龙吟只观剑,义重如山鸡黍盟,挥袖啸吟自辞去,九江东注载鹄鸿。

慕容焉快马一鞭,一声长笑,抛却了万缕烦忧,提马而去。

是日乃大雨初歇,空气清新异常,官道远处淌有一河,雨后河水新涨,但见一道七彩飞虹横空而出,饮于涧中,煞是好看。道上更是景色撩人,秀美可爱,三人背束长剑,快马加鞭,直驱十裡外的‘别离亭’。

慕容焉人未到亭,已遥遥望见亭下有不少人,来到近前,屈云、魏笑笨与琥珀郡主都在,不过这次琥珀换上了件男装,慕容焉初观竟然没认出来。但令他惊异的是,亭下除了他们三个,另外尚有十六个全副江湖打扮的剑客与屈云等聚在一处,那为首之人见慕容焉三人赶到,哈哈大笑,上前行礼道:“主人,属下等共计一十六人奉王爷之命在此专候多时了,请主人吩咐一声,起风东归。”

慕容焉连忙上前扶起此人,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左贤王幕下的首席剑客顾无名。慕容焉对于顾无名的称呼更是莫名其妙,道:“顾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本就共过患难,又同受王爷恩惠,无异于兄弟一般,这‘主人’二字岂不是折煞了小弟,更不劳诸位送到此地。”

顾无名闻言,突然拔出了长剑。这下顿时吓了众人一跳,魏笑笨不禁骇然地道:“顾大哥,方才我们还谈得好好的,你……你怎么说亮家伙就亮家伙啊,快把它收起来……”

顾无名突然挥手打断他,道:“主人,我们可不是来送你的,我们是要一辈子跟着你。左贤王今日命我们一十六人追随公子,永为奴仆,以助公子完成大业。我们这些人都是受过王爷大恩的人,来时已盟誓永不负于公子,若是主人嫌我顾无名无用,我这就自刎请辞!”说着便将长剑横至颈间,目注慕容焉只等他一言而决,另外的十五名剑客也同时抽出长剑加诸颈上,一时‘别离亭’下霜刀剑寒,跪了一片。

直到此刻,屈云、魏笑笨和琥珀三人方放下心来,慕容焉见无可勉强,仰首西顾令支,慨然道:“左贤王以与我有大恩,今日又……,唉——”

他长叹一声,急急扶起众人,这番只好点头,算是答应下来。那十六名武士轰然抱拳起身,意状竟然颇为高兴。看他们的样子,分明已将慕容焉视同明主,以能与他这样的少年英杰共游江湖,乃是件自豪之事。断云、断雨本与顾无名等人本就很熟识,一见之下,纷纷抱臂相见。这种场面几乎感动了琥珀,她上前道:“慕容大哥,铁券王令小妹已然偷到了手,不知十支够不够用?”

她这番话顿时惹得众人轰然大笑,她还自莫名其妙地转尉魏笑笨道:“笨郎,他们……他们笑什么?”却孰不知一道铁券王令足以通行段国无碍,她竟然一下拿来了十支,如果段王知道了此事,怕是不气死才怪。

顾无名突然笑道:“主人,我们还是快些逃的好,否则准大难临头。”

琥珀好奇地道:“顾无名,我们都出令支了,有什么大难临头的这么说大话,你一定是在吓唬我家阿笨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又是一阵爆笑,这时众人都已知道了她与魏笑笨之事,但她一口一个“笨郎”、“阿笨”的,都将众人逗得无以复加。魏笑笨自是不好意思,琥珀真是天真烂漫,竟然不知众人为何笑她,突然有些生气地道:“顾无名,是不是我这个郡主一出辽西就不管用了,你还笑我,是不是想让我亲自出马揍你一顿,你才说出来到底笑什么。”

顾无名连连摆手告饶,道:“郡主你千万莫要撅嘴,我的意思其实是你一下就取了这么多的铁券王令,你父王再吩咐差事给属下的臣子们时,怕是一时拿不出王令,到时他岂不知道了郡主与我们走了,到时定会要派人修理我等,我们岂能不快些溜之大吉。”

一言甫毕,众人又是大笑。琥珀闻言也不禁莞尔,自去亲昵地拉主魏笑笨不放。

慕容焉笑了笑,转谓顾无名众人,道:“诸位,你们既然不嫌我慕容焉才薄德微,那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再无主仆之分,若是诸位还‘主人主人’地叫,我慕容焉愿意立刻去死。”

顾无名等人闻言,无不感动,只得纷纷应下。这下众人说起话来,益加坦荡起来。这群王府的剑客们久受王权的熏染,早已整齐划一,如今突然心中无碍,又似又回到了‘烟雨不能住,千里载酒行’的江湖岁月之中,顿然感同身受,相互视同兄弟,相谈阔契,畅怀所有,好不潇洒自在。

屈云道:“焉,我们也该走了,这时我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带兄弟们到我们五十里秀去,我们一起提剑伏雪狼,挽弓射大雕。”

琥珀闻言首先激动起来,她出身王族,哪里听说过这么好玩的事,当下上来拉住屈云,道:“屈云大哥,你快带我们去好不好,这些事实在好玩,我听着就想去了。”

慕容焉道:“诸位兄弟,我们这就上马起程,但我们须分两路,屈云和顾大哥等先快马自乙连城东归五十里秀,我怕段王因为我们的事不肯放过那里的乡亲,你们赶在他的前头回去将父老们迁到辽水之东;我尚有些许之事要待处理,独骑穿回水城入慕容。到时我们在‘松居’汇合,笑笨与琥珀妹子也随你们屈云哥哥同行,你们看如何?”

屈云闻言连连点头,但顾无名却忧心忡忡地道:“主……公子,我怕你一个人行来太过危险,我还是与你同行,让屈云兄弟先率兄弟们东归的好。”这一说,屈云又不停地点头,很是同意顾无名的建议。

慕容焉摆了摆手,道:“你们不用说了,我意已决。顾大哥不用担心,我慕容焉命大得很,你们尽管先去,对付一个诸霖还是易如反掌,我们这就上马吧。”

众人见他主意已定,又与他理论半晌,慕容焉才同意带着断云、断天两兄弟同行,最后众人抱拳上马,道了“后会有期!”,屈云、魏笑笨、琥珀还有顾无名率领着十五名剑客上马直奔乙连城,而慕容焉则自取了一支铁券王令,与断云、断天两兄弟一起上马,直奔回水城而去。一路上,他不停地打听江湖中所有的轶闻之事,尤其问了几个人的传闻,弄得断氏兄弟二人大是不解,问他为何要听这写琐事时,慕容焉只是一笑了之。好在他们二人是有名的江湖通,平日左贤王府的消息都由他们呈报,是以知道很多江湖上的轶闻秘事,颇不简单。

其实,慕容焉选择这条路并不是真有什么事要做,而是因为他所到之处必然是危险重重,他不想害了这帮兄弟,而五十里秀的事也是迫在眉睫,刻不容缓,所以他选择了自己去面对前路的刀山剑海,但结果还是被迫带上了断云、段雨两位兄弟。

一念及此,他不禁长叹一声,道:“两为兄弟,你们何苦要跟着我呢,你们可知前路会有多少人等着我么?”

断云抱拳道:“我们兄弟二人不管前路有什么人,却也要与公子同行。大不了一个死,但就算是死了,能与公子这等仁及天下的人死在一起,也是我们兄弟两个前世修来的福气。”

断雨闻言也不禁大是赞同,慕容焉却心中一热,不再多说。

当下三人清啸一声,快马加鞭,胯|下骏马掀开四蹄,兼日东行。慕容焉却丝毫不负那枚铁券王令,所经段国之处,或有不平之事,或有官吏欺压百姓,无不执出王令为民除害。断云、断雨已有很久未曾行侠仗义,如今这一路为民请命,除强扶弱,好不快意。直到此刻,他们益加敬佩这个少年,对他的智慧与心怀奉若神明。几日后,直到他们屁股后面跟上了越来越多的江湖中人,行侠仗意之事方才作罢。

这情形早在慕容焉的意料之中,所争的只是个迟早的问题。这群江湖众人很显然是衝着《凌虚秘旨》和纹龙玉玦来的,他们跟在三人的后面一、二十丈远,不即不离,慕容焉行得快,他们也行得快,他行得慢,后面的人也行得慢。慕容焉知道躲不过去,心静若水地缓辔慢行,那群江湖中人有些慕容焉还认得出是当日围攻陈逝川前辈的人,他们显然来自不同的门派,还不时的有几匹快马越过他们,向前飞奔,不用问,准是前去汇报慕容焉三人行迹的,这样说来,更多的人是等在前面了。

他猜的没错,在他们三人又行了几十里,在近竹桓地界的时候,前面的江湖中人越来越多了,他们看到慕容焉后纷纷加入了尾随的队伍,这时,前面迎面过来三个东震剑宗的青衣弟子,上前望慕容焉冷冷一笑,道:“慕容公子,你好大的驾子,竟然这时才来,让我家尊主等了好久,快报随我们去见我家妙月尊主吧。”

断云闻言,首先突然大怒,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家公子无礼,要见也是你们那个狗屁的尊主自己过来,给我们公子磕两个响头句算是见过了,还不快去!”

那个弟子闻言突然大怒,马上就要拔剑,旁边一个忙拦住了他,低低道:“二师兄不可意气,眼下有这么多的江湖朋友在此,我们先出手势必会被认为先出手夺经,到时怕是成为众矢之的,况且西乾剑宗的几个弟子也在此地,自会出手收拾这三个人,我们还是先让他们活到那边竹林下再收拾他们吧。”

那位什么二师兄闻言点了点头,脸色却状极难看地道:“小子,老子就让你多活一会儿,待会儿拼命的时候,老子要定你了。”言毕,率先上马前行。断雨纵目四览地扫了一眼,向慕容焉道:“公子,想不到有这么多人与我们为难,我看我们兄弟二人还是趁此机会护送公子杀出重围,公子先回慕容吧。”

慕容焉闻言,仰天一笑,道:“两位兄弟,你们不怕死,莫非我慕容焉就怕死么,有道是士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我慕容焉既然光明磊落地辞段东归,又岂能在此仓惶而逃,不管前面有何险祸,我慕容焉何惧,且要看看他们的阵势。”

断云、断雨两位兄弟被他一席话说得豪气干云,精神一振,不再劝阻,当下三人随这这群虎视眈眈的江湖中人前行十里,前面的官道转入了一片稀疏的竹林,风吹林木,籁然作响。在竹林东折之处,地方颇为宽敞,沿路更有几间简单搭成的歇脚的茶棚,这裏竟然聚了不少的人,茶棚自下已然坐满,连个支客的店伙计也没有,显然是让这群江湖中人给吓跑了。其余四周更或坐或躺有很多人,他们一看到三人缓辔而来,纷纷起身注目观望。茶棚下的众人也纷纷起身,其中除了东震、西乾两大剑宗的诸位弟子和宗伯外,‘梁州铁链棒’于楚、‘紧背大刀’胡嵌、‘河朔青衣客’汤勇等无不在场,另外还有很多各门各派的掌门及弟子门人,尤其引人瞩目的是,东震剑宗的妙月尊主西门若水竟也坐于三位宗伯之间,她还是易了一半容,是以众人只能看到她的一半面目,带饶是如此,依然吸引了不少江湖上的年轻人们一阵好看。

东震、西乾两宗的弟子见三人来到,不待吩咐,纷纷拦住了东面的一条大道,这会儿他们似是突然之间有了共识,但慕容焉是何等人,他既然敢来,自是未将天下群雄放在眼里,断雨、断云两兄弟更是以他为傲,三人缓辔行来,顾盼无滞,毫无挂碍,眼下虽有众多的高手在侧,依然湛然不动,了无恐色,片叶不沾,那种气魄令所有的人也不禁一振,重又目睹了他的風采。

这时,棚下一个大汉猛地一拍木桌,突然提刀而起,踱出了棚直,道:“三位朋友,你们好大的驾子,天下英雄尽聚于此,你们竟然不下马,敢是未将将天下英雄瞧在眼里么!”

这人一出,四下的群雄们顿时纷纷聚拢过来,在棚前围成了个大圈,早有些人看不惯慕容焉的样子,纷纷道:“什么玩意儿,当日若不是左贤王护着他,早被老子宰了,还轮得到他今日这般可恶!”

慕容焉看了那人一眼,与两位兄弟摔镫下马,道:“这位兄弟所言,兄弟却不敢苟同。”

那提刀大汉,道:“什么这位那位的,老子‘砍山金刀’刘大彪有名有姓,更不是你的兄弟,你有什么苟不苟同的?”

此人话犹未毕,断云首先气得俊眼圆睁,正要拔剑上去大干一场,慕容焉却一挥手,扫了众人一眼,道:“并非是我未将天下英雄瞧在眼里,而是诸位在此拦住去路,更是你们自己还以为我没有将诸位看在眼里……”一言及此,他环揖一回,道:“后学晚辈慕容焉何德何能,得这么多江湖同道下顾于此地,实在是愧不敢当。”

这时,‘河朔青衣客’汤勇却突然嗤笑一声,道:“小子,你少说废话,想来你也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什么来的,今日我管你敢不敢当,是当得你得当,当不得你也得当!”

“对,杀了他为死在陈逝川那恶贼手下的人报仇!”

“杀了他再说!”

“先杀了他再分经书也不迟,大伙上!”

四下的众人一时群情汹涌,象是要将三人吞掉似的。西门若水一直看着他们,这时竟微微有些紧张,并未出声。西乾宗的悬露剑首马季长挥手止住众人喝声,转向慕容焉道:“慕容公子,听说你身上带了陈逝川的骨灰和一卷《凌虚秘旨》、一块纹龙玉玦。我们都敬慕公子高义,只要你交出了这两样东西,我马季长会拼了这条命为你开脱,你看如何?”

“对,交出那恶贼的骨灰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交出经书和纹龙玉玦!”

汹涌的人群又沸腾起来,有不少人还亮出了家伙。场中的气氛顿时大炽,断氏兄弟见状也不禁心中为之大震,这种场面他们毕竟未曾见过,当下急忙攫剑上前护住他们的主子。慕容焉却毫无畏惧之色,扫了众人一眼,突然纵天大笑。这下顿时令众人莫名其妙,‘梁州铁链棒’于楚上前道:“小子!你笑什么,你死在眼前还亏你能笑得出来,老子算是佩服你了!”

慕容焉突然冷冷地洒了他一眼,这于楚顿时吓了一跳。他突然一挺胸膛,道:“小子,你看什么?”

慕容焉环扫众人一眼,不卑不亢地道:“诸位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好汉子,有的是为了朋友报仇,有的是为了得到经书和玉玦,这本没有什么,所谓至善之物,天下有德者居之。但诸位啸聚一处,或口吐污言秽语,或不问青红皂白群起而攻,或掩饰自己朋友亲戚的不端恶行,或更有人趁机暗备暗器,不择手段觊觎经书,所有种种实在与诸位的江湖名声大不相称,可笑你们还以为我们兄弟三人势单力薄,必然贪生怕死,岂不闻士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我慕容焉今日就没有打算活着走出这片竹林,你们还有什么可吓倒我的!”

这席话出口,顿时令不少江湖通道大颔其首,微觉汗颜。但依然有不少人认定了要杀他夺经,纷纷啸聚道:“不要听他瞎说,我们先杀了他再说!”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紫衣长袍的老人突然走了进来,但见他身材魁梧,面目清癯,一身正气,他身后犹跟了十几个弟子。这老者一进来,望了慕容焉一眼,大声谓众人道:“诸位,这位小兄弟说得不错,我们虽然与陈逝川有仇,但却不能不择手段,诸位都是江湖上有名气的人,对一个后辈下手本就不光彩,若再不说明道理,与强盗何异?”

这老者一番话,顿时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这话确实不错,如今众人围着三个小辈,若是大家不由分说一轰而上,纵然能得到经书与玉玦,他日传出江湖,有几百号人围攻三个年轻人,不被中原同道笑死才怪。是以,这老者的话很有道理,立刻有很多人同意。

‘梁州铁链棒’于楚道:“刘前辈所言甚是,慕容公子既然是陈逝川最亲近之人,又得了他传以衣钵,我们的仇自然落到了你的头上,我于楚愿意与你单决生死,你认为如何?”

慕容焉闻言,庄容一抱拳道:“晚辈多谢两位前辈凭道义取仇,晚辈感激不尽……”他又扫了中人一眼,洪声道:“于大侠说的不错,我慕容焉既然与陈逝川前辈相交甚笃,他的仇我自会应下。诸位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我慕容焉今日一力奉陪。

至于我这两位兄弟……”他看了断氏兄弟二人,转谓众人道:“我与他们相识不久,他们既不认识陈逝川前辈,更不知道什么经书、玉玦,谁要是为难他们,就等于在天下众豪杰面前自毁长城,无耻至极,而他们也不会参与你们报仇之事。”

断氏兄弟闻言,大惊失色,死命不肯放手。慕容焉突然冷冷地谓他们道:“你们几日前还尊我为主人,今日你们却便自毁诺言,你们若是不从我言,何需周围的他人动手,我慕容焉这就死在你们面前!”

断式兄弟闻言益加惊慌失措,但又不敢不从,实在是进退维谷。这种场面慕容焉无疑是抱有死心,四下的群雄大多义气非凡,如今看他们兄弟三人生死不弃,不禁低道:“这慕容焉虽然年纪轻轻,但所做所为,桩桩件件都令人敬佩,实在是条好汉!”

“不错,生死不惧,顾念兄弟,果然是个非凡人物!”

四下众人顿时为义所感,不在少数。如今的慕容焉名动燕代诸国,尤其是上次一计靖靖三患,与屈云的如山重义,已为人们津津乐道,人称‘白首荆山’,这个少年俨然是仁义的化身。这时还真没有人愿意担着恶名一涌而上,义士有义士的死法,江湖中人最重的就是这个。

那紫衣老人掌拍剑匣,突然出列上前,道:“慕容公子果然让人佩服,我‘紫衣门’掌门刘海宁愿意和你单打独斗,当年我义兄的儿子被陈逝川杀死,他虽然作恶一时,但我义兄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仇我是不能不报,否则绝难对得起泉下的义兄,公子尽管出手,我手下的弟子及朋友都绝不会为难与你同来的这两位小兄弟!”

四下众人闻言,早有些好汉纷纷喝彩,这刘海宁在河东一代很有名气,是个真英雄。这种同气相求,拔剑取义,相忘于江湖的气魄最为武林中人所重,由此也看得出慕容焉已得到这群武林中人的承认,将他视为一名剑客看待,这在江湖乃是尊敬的做法,反倒是那种处处都须礼让的,反而是一种侮辱。

慕容焉从背上取下长剑,长身一揖,道:“晚辈久慕前辈大名,只是无缘拜会,今日相见,足慰平生。今日得与前辈论剑于此,不啻趋承教益,焉此生何憾,晚辈谢过前辈之言……”一言及此,他抱拳一礼,转而扫了众人一眼,道:“今日诸位敬请赐教,尽管来找我报仇,而且不必手下留情,慕容焉的眼睛并没有瞎,还看得见诸位的长剑,诸位不用客气!”

他的话顿时引起了一片议论,怪不得他的举止如此流畅,原来他真的没瞎。当日在令支他首次出剑时,众人已觉得可疑,今日一听,果然不错。这下众人本要出手但又碍于情面的人,如今方放下心中大石,这下出手可以全力以赴,再无以强凌弱的顾虑了,但也有不少人突然担心起来,当日慕容焉所展示的剑术颇为不俗,今日证实他眼睛安然无恙,打起来是生是死,怕是还不好说呢。

当下众人将圈子打开,断氏兄弟也无奈地退到一旁,这时场下所有的人都注目于慕容焉与刘海宁身上,他们两人相视抱拳,行过了献剑礼,刘海宁道了声“请”。这时,慕容焉是极不便礼让的,为了表示对前辈的尊敬,后备礼当换礼后率先出手,否则让一位老前辈先在一个后辈面前亮剑,实在是大大的不敬。所以,慕容焉“呛啷”一声掣出了长剑,道了声“晚辈有僭了”,长剑一颤,剑尖嘶风,手腕翻处,手中剑化作万点寒星,飞剑递至。

刘海宁暗暗点了点头,这少年人虽文弱,但出剑却举重若轻,挥洒自如,俨然有大家风范。不过他起手的剑式却极平凡,是以刘海宁待他长剑挥至,长剑陡然脱鞘,“锵!”地一声交击三次,两人身形快转,一晃而过了一招,这一招他们并未全力以赴,他们都很谨慎,这短短的一交间,他们心中都大致知道了对方的实力。

刘海宁发现,这少年的内力虽然一般,但剑术出招却流畅无伦,素手舒挥,轻盈飘逸,单这剑上的造诣就绝不简单,若是没有十年八载的精心苦究,绝难造此。但这只是一招而已,到底他这淌水有多深,刘海宁是想不到的。但饶是如此,已经足够他骇然的了,但这位宗主心中最多的却还是感激之念,这少年没有利用他知己而不知彼的弱点,趁机用计诱敌攻袭,而是地一招就展示了实力,分明是慕容焉暗示提醒自己不要轻敌。

刘海宁当然感激不尽,本来他们之间的比试最为江湖中人所忌,想刘海宁是一宗之主,若是三招两式就输给一个不名江湖的少年,几十年的侠名怕是会一朝丧尽,再无脸面对江湖同道,但如今他既然知道了慕容焉的实力,自然再不敢轻敌,忙见招拆招,谨慎稳重。

慕容焉一路上早听断氏兄弟讲过此人,知道这老者是个真豪杰,才没有一出手就用出精湛的剑招。而且他也想看看这刘海宁的招数,但其内力却不允许他盘桓太久,当日自他雨中吐血之后,内力突然大减,而且还在逐渐的消失。究其原因,不问可知必是旧患未除,死灰复燃。但眼下有这么多人找自己报仇,若是每个都与自己拼上十招,就算被累死也不希奇。但刘海宁是他敬重的人,是以不能让他输得难看。

未几,两人飞快地交过二十余招,刘海宁愈战愈惊,他惊异地发现慕容焉只是应自己的剑招,却从未抢取先机的意思,这点慕容焉做得不着形迹,外人绝难发现,但刘海宁却清楚达很。本来江湖中人过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交手必抢夺先机,而一方一旦抢夺到手,立刻会将对方压倒。但如今这种情况全然不同,唯一的解释就是,慕容焉的剑术实在高出于他,已能应手随心,如如不动。而这种境界他自问是远远不及的。若非自己内力深厚,攻守严谨,只须慕容焉长剑一出,必然难挽北败之势。

一念及此,老人蓦地施展出了‘紫衣门’的绝学‘翻岳合手剑’,四下众人一见,纷纷惊叹,但见他剑光陡然大增,手中的长剑无由变成了两柄,这下连慕容焉也大吃一惊,刘海宁手中的剑为何会突然多了一枚他没看清楚,但对方凌厉的攻击却令他精神为之一振,不期染地运出‘太微剑术’中的精妙招数,悉力侧攻。众人但见两人剑招越交越频,愈击遇快,而刘海宁左右手中的两柄剑竟盛若两张大扇,而慕容焉的剑尖颤出的剑花如梅花初妍,簇攒成屏,两人屏扇相击相攻,剑光愈来愈胜,声音也遇来愈快,直到刘海宁手中的两扇有突然翕合一处,变成了一轮明日,将慕容焉的长剑合于中间,左折右荡不能冲出。

众人见状,不禁纷纷喝彩,江湖人都说河东‘紫衣门’的‘翻岳合手剑法’精妙无匹,今日一剑方知所言不虚。但亦有很多人惊异于慕容焉竟能和刘海宁周旋如此多的招数,不知内情的人自然以为是他让了慕容焉,但棚下的西门若水却看得清楚,她芳心倏地一阵后怕,当日自己擒住他时,却未见他反抗,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当日他若是趁自己不注意时突然出剑,自己怕是要死在令支城了,但他为何偏偏被自己擒了呢。若是他当日是有意让自己擒去,那这个少年也太高深莫测了。

正当她一愣时,慕容焉的长剑陡地一变,反客为主地绕定了刘海宁的长剑,总是不离斯须,附于他的长剑切近却又不与之相触,这种打法令刘海宁的绝招无从翕合,立刻失去了作用,老人心中亦为之大惊,任他左横右摆,却无论如何也着不到慕容焉的剑身,这种虚不着力的奇怪之事令他蓦地出了一头冷汗,又用了几招直到将一套‘翻岳合手剑法’用过一遍,却依然毫无办法,当下他心中一叹,突然收去锋芒,疾然后掠一丈,退出战局。

这下众人都无不为之一惊,都还以为刘海宁赢定,但如今看来慕容焉毫无损伤,反倒是刘海宁脸色渗汗。

刘海宁还剑入鞘,道:“慕容公子的剑术果然不凡,老朽不敌,自认甘拜下风,今日老夫算是开了眼了,只不知道少侠师从何门何派,竟能教出如此难得的弟子?”

四下的江湖众人闻言,无不为之大骇,很多人根本难以相信。明明是刘海宁占尽了优势,却为何要承认输了。须知江湖中人往往视名誉如性命,而当众认输比承认失败需要更大的勇气,更何况是对一个少年认输。若说是慕容焉赢了他,在场的人又怕是没有几个能相信。

慕容焉一抱拳道:“前辈你太抬举晚辈了,分明是前辈不愿趁人之危,要待他日相见时再全力报仇,留晚辈一点内力好以保身……”一言及此,他抱剑长身一揖道:“前辈大恩后学不敢言谢,若是我慕容焉今日尚有命在,留待他日,晚辈再向前辈趋承教益。至于我的师门,却是得自于一位前辈,他飘隐世外,不愿出世,所以恕晚辈不敢自专道出其名讳,还请刘大侠见谅!”

众人闻言,这才纷纷释然。原来果然是刘海宁存有恻隐之心而手下留情,但西门如水却看的清楚,她眼罩后的冰冷中倏地闪过一阵迷盲与不信,她不相信天下还有这等不沾名利,韬光养晦,含蓄自谦的人。

刘海宁闻言不觉一阵汗颜,仰天长叹一声,道:“小友你何必如此呢,唉,有道是‘收剑方一日,世上复多剑’,慕容少侠心怀仁厚,果然不凡啊,可叹陈逝川一生杀人无数,死前却能结识小兄弟这样的人,实在是他的福气……”

哪知他话未说完,人群之中突然跳出一个大汉,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紧背大刀’胡嵌。他突然打断了两人,擎刀大声道:“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一个死了的人有什么福气。刘掌门,你不忍下手以后报仇那是你的事,但我老胡却不能让我的师父白死,你且先退开,让我来收拾了这小子。”

言罢,不待多说挥刀便上。其实,当日在令支城,他一剑被慕容焉伤了两肋,过后想起来心中暗恨,但想过几回,愈加觉得以自己的身手,是绝对不可能一招就输个这个黄毛小子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当晚暗中有人助他,直到当夜西门若水的出现,更加认定自己所想得不错。今日群雄毕至,武功再高的人恐怕也难以再暗中助他,是以他才毫不迟疑地动起了手,要一刀杀了这个少年,挽回当晚失去的面子。

但结果他还是自取其辱,他一出手就施展出了看家的辣手,疾攻慕容焉胸前十路大穴,处处皆指要害,显然是下了狠心要将他一招至于死地方才解恨。但也正是因为他的心太狠,是以慕容焉才毫不留情。旁边的刘海宁摇头叹了一回,退到一旁。孰知仅此刻工夫,慕容焉不退反进,长剑施展开来,卷起一团森寒光华,如大河决堤一般,绵绵不绝,一剑颤出十朵剑花将对方凌厉的十招辣手轻而易举地消去无踪,正当胡嵌大惊之时,突然眼前一花,根本还没弄清是什么东西,那道光突然左右一晃,如同在他面前打了一道闪电,倏地飞到了一丈之外。而自己的两肋突然一阵剧痛,转眼一看,自己的两肋又已中剑,而且正好是原来的伤处,而慕容焉早掠到了丈外。

还是一招,一招没过他再次倒地。这次他信了,但也晚了。

众人再次惊惶莫名地震住了,虽然是故伎重演,但这一剑众人看到了慕容焉的剑有多快,当日他与群雄交手乃在夜中,自然看不清楚,更以为他是被人相助,但如今人们开始相信了。

慕容焉扫了地上的胡嵌一眼,转谓四周大声慷慨激昂地道,道:“这位胡嵌的师父当年诱|奸民女,采阴补阳,不知害去了多少条无辜女子的性命,陈逝川前辈杀了他乃是行一大善,有何罪过……”他转向胡嵌,道:“若是你师父所害的女子的家人都来找你报仇,你说是该与不该?你自然会说该,但你心中却暗笑他们武功低微,不足为患,而阁下就曾在渔阳杀了两个找你师父报仇的年轻人,今日你为你的恶贼师父报仇,反被我败,你可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你可知道你平日自持不败的武功是何其不值一提!”

慕容焉这番话出口,不禁令人为之一振,刘海宁等正道中人无不叫好。

慕容焉冷望他一眼,道:“但今日我不杀你,免得天下人说我这个无名小卒与你的师父一样,但因为你的逮毒用心,你的伤上又伤,已伤及期门,以后你没次要提刀时,都会痛苦难当,希望你好自为之,你走吧!”

胡嵌疼得直咬牙,闻言心中暗恨,但他一恨,胸下突然一阵痛苦。这才相信了慕容焉的话,当下他提着大刀,踉跄而起,走出人群去了。众人到此,都停了下来。其中不乏江湖中的正义之士,他们见这少年义薄云天,无不感佩。是以场中一时冷场。慕容焉四下扫了一回,道:“诸位有仇的尽管报仇,我慕容焉正恭后大驾……”

话说到此,人群之中突然走出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但见他身材适中,眉宇清朗,士装打扮,举止颇合中原士人。他的手中并未拿任何兵器,只有一枚折扇,施然而出。

这人一进来,慕容焉颇是一怔,忙抱拳为礼。

那人摆了摆手,首先道:“小兄弟不用多礼,我叫柳荡夕,江湖中人都叫我‘华阴寒儒’,想必你也未听过这个名字。”

慕容焉闻言不觉一怔,这个名字他才听断云说过不久,江湖上都说他义薄云天,乐善好施,以至于富甲一方的家当尽施舍于困苦,如今才落得一文不名,得了这个名号,乃是个正人君子,却不知他为何也来此地。

慕容焉抱拳一礼,疑惑地道:“前辈的大名晚辈早就听过,多闻江湖上人说及前辈乐善好施,有孟尝遗风,今日得见,晚辈何幸啊。只是不知前辈又是为何为来?”

柳荡夕看他的模样,当即知道怎么回事,将扇一收,道:“实不相瞒,其实柳生也和刘海宁大侠一样,为故友报仇而来。”

慕容焉道:“愿闻其详!”

柳荡夕道:“当年家父在世之日,曾与‘风东云手’刘客舟为莫逆之交,后来我更得刘前辈传我绝学‘结云手’,但他后来却被陈逝川所杀,他究竟做了何事我不想多问,但他于我有传功大恩,我亦答应其子为其奔走江湖,报了此仇。今日本不该携众比试,但我又怕负了刘前辈的厚恩,今日只好用他传我的‘结云手’一拼,也算是为其报仇,小兄弟,你先拔剑吧!”

慕容焉点了点头,道:“前辈为恩义而来,无可厚非,但晚辈亦是为了陈前辈对我的恩义才到此地,那晚辈就有僭了!”

一言及此,他“锵!”地一声长剑出鞘,精芒伸缩,剑光芒尾直取柳荡夕。但见那‘华阴寒儒’突然将折扇一收,右手轻轻迎着慕容焉的长剑一摆,众人看他掌势如弱柳扶风,但柔则柔矣,却快得惊人,慕容焉故意假装将招式用老半分,长剑的剑脊陡地象是被弹拍一记,急急撤回。他们第一招都未近全力,但慕容焉却感觉到对方棉中裹铁般深厚的掌力。内力本就是他的弱项,如今已有损耗,这一仗自是不可小觑。

当下两人换过两招,柳荡夕的右掌突然加骤,配合着他灵变的步法,左扇右掌兼济而进,顿如滔滔弱水东流,连绵柔恻,如影随形地贴身打来。

慕容焉本就不擅长步法,他所借助的完全是从‘太微剑术’中领略的‘拔尘步’,并非是轻功的一种,所以远不及这柳生的步法,而使剑的碰上空手的,最怕的就是被人绕身短打,如今他与柳荡夕只交换了不到六、七招,就被绕在当中,剑术完全施展不开。

断氏兄弟看得不由大惊失声,但刘海宁却脸带肃容,这场比试关键在于慕容焉能否突破这道柔掌,若是他的长剑一旦展开,两人的胜负必难两定,若是照如今这个打法,慕容焉怕是也支持不了多久。慕容焉又何尝不知道此事,眼下他用‘太微剑术’中精妙绝伦的守势虽然打得很稳,但这样下来其内力势必会用尽在柔掌之中。

刘海宁预料得一点没错,慕容焉又拼了几招,突然想到了当年凌重九前辈曾提到的一种功夫,这种功夫名叫‘绕身六合刀’,乃是华山天仰刀宗的宗中绝技,向不外传,凌前辈只说此套刀法以绕、还、回、提、转六字为诀,最适合近身打法,但至于刀诀,连他也不知道。

如今自己的这种情况与凌前辈所言的何其相似,但他苦于未见刀谱,是以只好顺势而运,在‘太微剑法’的基础上偶尔用上这六字诀,他孰不知仅是如此,场下的情况顿时大变,自己简简单单地招式突然威力大赠,所用招式似刀非刀,似剑非剑,一柄长剑顿时化作一件迦衣,附于身上不离不即,幻若晨光。这下众人都无不为之一惊,有人不禁指点道:“咦,这不是华山天仰宗的‘绕身六合刀法’么,这小子怎么会使这路刀法,莫非这小子的师父是华山派的高人?”

“极有可能,这小子的剑术颇有华山大宗的风范,定是如此了。”

“你们都错了,这小子听说从未到过雍州,八成是从《凌虚秘旨》上学到的!”

“不错,这位仁兄说得很有道理,这一定是《凌虚秘旨》上的武功!看来秘笈一定在他的身上无疑了!”

一时之间,四下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就在这电光火闪的功夫,场中突然发生变化。慕容焉凭借着自己悟到的刀剑之法,疾力以刀护绕全身,前前后后约三十余招,竟然陡地穿破柳荡夕的柔掌掠身飞出。那柳荡夕道了一声“好剑法,你且再接我几掌!”,身形毫无留滞地紧紧跟定,但如此一来,慕容焉已经从那柔密无复的掌影中脱身出来,再无挂碍,当下施展剑法再不让柳荡夕靠近,以免再次被贴身困住。而柳荡夕的掌势也因势陡然一变,愈揉愈柔,愈柔愈快,恍然之见,柳生身前突然绕成了一片氲氤的云雾,若有若无,似遮还掩,若无中生有,凭空结云,实在精妙绝伦,挥洒自如。

“好厉害精妙的掌法!”

“好一套结云手,果然功力非凡!”

四周群豪看得入神,却又起了一阵骚动。

慕容焉心中一惊,急忙运动最精妙的剑招抵挡,但结果是愈难以抵挡,自己的长剑一出,生似被吸进了那片云雾之中而不能自拔,屡试屡坏。他大惊之下,突然灵机一动,心道:“所谓阳尽必复阴,物极则必反,柳前辈这套手法攻袭无伦,看似全无破绽可寻,则必然蕴有大的破绽,我若是引他将掌力功至极尽,那他的防线太过分散,每点上的防衞能力绝对都是最弱的时候,到时只须随意一剑,定可一击而破!”

一念及此,少年倏地将剑花抖到眼花缭乱,开始莫名其妙地反击。四下众人见状,都以为他冒死顽抗,以作困兽之斗,正是败相已肇,势在必输。柳荡夕也有点这样的想法,但慕容焉的剑术实在令他心中生敬,眼前这少年所表现出来的智慧及风范实在不在自己之下,今日若得不死,他日必将大用于天下。但这位书生丝毫不敢大意,若非对方内力不足,自己是决然没有机会的。所以,他才要好好把握机会,也用尽全力,身前的云气也越来于大,力道也愈来愈加均匀,如一张严密无复的大网,一时间掌影漫空,将慕容焉完全罩住。

哪知就在众人看这少年惨败时,慕容焉的长剑的剑花蓦地消失不见了,而剩下的只有一到剑光,力道集中地突然直击那片云雾之中,那柳荡夕见状,早骇然一惊,这才知道上当,但此时收掌已来不及,众人耳中但闻“嘶!”地一声,同时有“啪!”地一声,再看场中,慕容焉与柳荡夕各自“登登……”后退,身形倏地分开,柳荡夕右袖被划了一条一尺来长的破洞,而慕容焉胸前似乎中了一掌,但可能是不太严重,口角仅有血珠淌了下来。

断氏兄弟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慕容焉自己撑着站稳,挥退两人。柳荡夕“啪”地展开了折扇,道:“慕容少侠果然天纵之资,柳生也认输了!”

“什么?!”

周遭群豪闻言无不一愣,又立刻起了一阵骚动。方才他们分开时,没有几个人能看得清楚。如今这么说,这小子连大名鼎鼎的‘华阴寒儒’柳荡夕都赢了,实在太令人非议所思了。而那些觊觎经书的人更加肯定了《凌虚秘旨》就在慕容焉身上。但同时也开始担心起这少年的剑术来。

柳荡夕道:“小兄弟,方才要不是你手下留情,我的手怕是再也不能用‘结云手’了,恕我问句唐突的话,敢问小兄弟与华山天仰宗的掌门宗主‘冠古刀’徐微步、‘一刀仙’叶绛两位大侠是什么关系?”

慕容焉摇了摇头,道:“晚辈从未去过华山,更未见过前辈口中的两位大侠。”

“那你为何会华山派的‘绕身六合刀’?”

慕容焉闻言一怔,但倏尔想到方才自己以剑挥刀之事,不禁抱拳道:“前辈误会了,当日我只听说过这套刀法,稍知其中六味,方才晚辈实在不能脱身,只是临时现想现卖,只有个样子而已!”

“你当真是边伐边想出来的?”柳荡夕难以置信地道。

“前辈乃是后学敬慕之人,晚辈如何敢欺骗前辈!”

柳荡夕仰天长叹一声,道:“想我柳荡夕一脉绝学,竟然被小兄弟自创的剑术击破,说起来柳生实在是愧受刘前辈的传功之恩啊!”

慕容焉闻言,抱拳道:“前辈太谦了,若非前辈收去掌力,这会儿晚辈怕是早横尸当场了,前辈又何必如此歉让呢!”

柳生摆了摆手,道:“小兄弟,你不用为我开脱了,输就是输了,你收剑在先,我收掌于后,我是败了。”

慕容焉道:“前辈受刘先生之恩而,报恩,乃是理所当然,大丈夫理当如此,前辈用刘先生的武功报仇,而我打败的是他的武功,却并没有打败前辈的凛然大义,对于前辈来说,慕容焉没有赢,前辈更不是技不如人,乃是前辈行大义成全晚辈之意,晚辈如何算赢,前辈又怎能算输。”

柳荡夕闻言,不觉复是一怔,继而脸容一庄,竟朝慕容焉深施一礼,道:“小兄弟年纪虽轻,却生就剑胆琴心,侠风义骨,素怀济物之仁,实在难能可贵,我柳荡夕有年不睹如此風采,小兄弟一句话提醒梦中人,今日你我都是以义全义,虽败而何憾!”

慕容焉闻言,心中蓦地一阵激动,这是一种相知相识的知己,他亦庄然长身还了一礼,几乎怆然涕下。

柳荡夕突然转向众人,洪声道:“诸位且听我一言,这慕容少侠乃是在下平生仅见的少年义士,我等虽然与陈逝川有仇,但有道是死者已已,亦不应将仇恨转加与一个少年身上,今日我们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少年,已是落为笑柄,若然再用强不止,将置我等的脸面于何地,诸位若是有意,请随在下与这位小兄弟一笑泯恩仇如何?”

众人想不到他新拜之后,竟出此一言,刘海宁等一干众人无不随声附和,而场中的正义之士更惟其马首是瞻,其势着实不小。这下令那些一心报仇与抢夺经书的人大为震惊,纷纷啸嚷。

有的道:“你柳大侠是交过手了,但我等的仇就算了么!”

亦有人道:“不错,仇我们不能不报,否则就是不义!”

“对,愿意报仇的就上去报仇,不报仇的就坐壁上观,我们两不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