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泰极其不善地盯了眼石青,随即将他撇在一边不予理睬,转对石闵道:“武德王。无论乞活还是悍民,确实有不少兄弟出身低了些;正因如此,大伙才追随武德王拼杀搏命,意欲挣个出身富贵。峨冠宽袖,人人欲得之,岂是罪过;毒蝎以此指摘,兄弟们日后谁敢晋身朝堂;此言不仅荒谬,居心更是险恶,欲陷武德王与天下人为敌。”
石闵悚然一惊:“不错!世人皆有向上之心,若峨冠宽袖者不可靠,难不成世间尽是低贱草民才成?”
石青心中一沉,偷偷向四周扫了一眼,只见堂中诸人尽皆点头,深以石闵之言为然。便是孙威、张艾、周成等,也是默然颌首。恍然之间,他终于发觉自己冒失了;他想让悍民、乞活相互明白,谁才是真正可以信赖的朋友兄弟,谁知措辞激烈,言语失当,不仅得罪了一大帮旧人,也犯了新贵之忌。
念及此点,石青便欲上前请罪辩说,正在这时,张举、赵庶、呼延盛等七八个显贵离座而起,对石闵一一抱拳,张举开口道:“吾等年事已高,归隐之心久矣。今武德王贤德仁义,理政有方,朝廷清明;正是吾等离去良机;告辞了。”
张举说得很大度,只字不提石青指摘,也不说是为避嫌而去;可石青听在耳中,却如五雷轰顶。张举愈是如此说,石闵愈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而这个交代,无疑就是对自己的处罚了。
不出所料,石青刚刚想透这些,石闵已经拍案而起,沉声道:“来人!将石青给本王绑了。”
四个王府护衞上前,搂头背膀将石青绑了;石青不敢反抗,老老实实地受缚。
料理了石青,石闵才对张举道:“太尉和各位大人龙马精神,老当益壮;正是为国出力之时。朝政繁重,本王需用之处甚多;请各位大人鼎力相助,切勿言退。”
张举、赵庶等含笑不语。
石闵一皱眉,转对李农道:“总帅。怎生处罚石青这个狂徒是好。”
石青听到‘狂徒’二字,心中稍安,石闵如此说,是讲他视为狂妄莽撞,并未入罪。
“当斩。”
李农淡淡两字回答,却让石青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了。他偷偷向石闵看去,只见石闵双眉紧锁,踌躇不决;他转看向李农,李农面无表情,似乎当斩的言语不是从他口中发出来的。正偷瞧间,石青忽觉有异,眼光一转,只见李农身后一排的周成冲他挤眉瞪眼,似乎在取笑。
他这是什么意思?石青疑惑间,突听石闵问道:“周成。你和石青相熟,依你之见,石青是否当斩?”
石青连忙瞧过去,只见周成咬牙切齿地回答:“当斩!”
石闵诧异地责问:“周成。石青可是拿你当兄弟的,你怎地没一点兄弟之情?”
周成似乎有些着恼,气咻咻地说道:“这等狂妄莽撞的兄弟,还是不要的好。否则,早晚被他害死。”
石青听出周成这话半真半假;周成是真的恼他莽撞,却并非不认自己这个兄弟。
哼!当斩?我倒要看看,石闵若真的斩我,你们是否会袖手旁观……
石青暗自赌了阵气,再次看向石闵,只见石闵脸色反而和缓下来,恢复成平时融融大度模样。“张太尉。石青狂妄莽撞,冒犯了诸位大人。念在他年青无知,诸位大人给他一次改过机会如何?本王代他向诸位大人讨个情。呵呵……。”
石青一怔。没想到石闵为了自己会放低姿态。感动之余,他竖起耳朵,听石闵继续说道:“……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怎么也要打这小子几十军棍给诸位大人出气。哼!不打一顿,本王也是气愤难消呢……”
“张举不敢当。”张举风淡云清地一笑,指着摁趴在地的石青洒然道:“这位将军之言,举怎会放在心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是他人随口一言,便为此烦恼不休,举只怕什事不成,早因烦恼而死了。呵呵……刚才言及隐退一事,确是早存此心。武德王既然不允,张举自当勉力而为,为朝廷稍尽绵薄了。”
石闵大喜,欣然道:“太尉存有此念,真乃朝廷之福,社稷之福。”顿了一顿,石闵一指石青,怒道:“把石青给我拖下去,重杖八十军棍。哼!杖责之后,将他直接扔出王府,不得再来,以免扫了大家的兴致。”
四名护衞齐声称诺,拖了石青,径直出去。
“谢武德王不斩之恩!”石青挣扎着叩谢,随即被带出大堂,耳听大堂里传来石闵兴致盎然的声音:“诸位!且请举杯共饮,今晚不醉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