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反应,刘群有些生气,一拂袖,站在身,在大帐中踱了两个来回,随即倏地一止,并指指向石青,怒斥道:“干汝何事!汝是何等位分,竟敢插手主上之事,岂非找死!”
石青呆了一呆,彻底怔住了。
刘群犹自不放。踏近两步,低喝道:“汝的本份是,选准出路,给新义军庇护下的青兖士民一个前途!切切不可再行鲁莽,误了自己性命事小,误了青兖几十万生民……汝罪之大矣!”
“我……”在刘群强势地逼问下,石青不由地有些嗫嚅。“我确实是诚心投靠武德王。可是……”
“没有可是!”刘群一挥手,打断石青,截然道:“投靠武德王是新义军最好的选择,你切莫三心二意。李总帅年龄到了,后继无人,乞活军志向太低,跟他们走没有前途。你别看李总帅身边有不少人,其实那些人大多是欺乞活军软弱无用,投身过去另有居心,并非真和总帅一条心……”
“啊!原来如此!”石青惊诧一声。
刘群似乎对石青的大惊小怪很不满,横了他一眼,道:“武德王和李总帅不同。他年青有雄心。若想再进一步,追随之人便是开国元勋;即便武德王不再进取,还能执掌朝政数十年,大家都可安享富贵……”
许是因为刘启的关系,刘群对石青很是推心置腹,话语淳淳道:“……过些时日,刘某当向武德王进言,替将军谋得徐州刺史之职。如此青、兖、徐三州一体;进为武德王奥援,退可保荣华富贵。将军切切珍惜。”
“多谢大人抬爱。此事以后再说吧。”面对刘群殷殷之心,石青只能苦笑,邺城诸公,包括石闵、李农只把注意力放在大赵朝廷之内,放在羯人、汉人世家豪雄、氐人、羌人身上,没有人意识到鲜卑慕容氏的威胁,更没人料到,这个威胁是如此的致命。
刘群再次流露出不满,皱眉说道:“节义将军并非一般坞堡渠帅,而是据有泰山,下辖民众数十万之大帅。行事当稳沉持重,万万不可轻忽。”
石青唯唯诺诺,不置可否。
话说到此,已然无味;刘群随意问了问石青伤势,便即告辞。
刘群走后,石青如坐针毡,念及刘群所说言语,再也躺不住了,拄着蝎尾枪起身下床,踱到帐外;忧急之下,身上的痛疼也被他忘记了。
石青到邺城,有两个最明确的目标,其一是杀死张举,避免邺城汉人发生大规模内讧。其二是保住李农,保住乞活军。以便有足够军力抵挡慕容鲜卑。可时至今日,这两个目标都还遥遥无期。
新义军驻防明光宫,进邺城都很坚难,怎么杀死张举?若想事成,除非石青孤注一掷扮作刺客,否则想都别想。
保住李农?石青自身都有嫌疑,若是为李农说几话,石闵会怎么想?何况,李农到底是怎么想的,石青也不知道。不仅仅是李农怎么想,还有乞活军以及跟在李农身边的那一帮人是怎么想得,石青也不知道。
石青能够肯定的就是,李农身处这个位置,可能已身不由己了。他不仅要为手下人着想,更要为自己的安危着想——他不敢随意相信石闵,若是低头服软,石闵不放过他怎么办?所以他只能尽力挣扎。
同样的,石闵也是身不由己,他敢相信李农吗?敢轻易放过李农吗?需知,李农代表的不是他个人,他代表的是几十万乞活和新附乞活的各方豪雄,这是一股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的力量。
石青拄着蝎尾枪郁郁而行,径直出了大帐;左敬亭喊了两声,他也没有听见;下意识地挪着步子,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左也不是,右有不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一时间,心头茫然,竟是没有理想的出路。
难道天意如此吗?
想到这裏,石青心头一沉,停住身形,抬头望去;铅灰色的阴云弥漫了整个苍穹,阴晦的天地间,呼啸的寒风四处暴虐,沁的人骨髓生冷。
不!我既然来了,就必杀出个艳阳!
蝎尾枪重重一顿,石青迈步踏上一级石阶。上了石阶之后,石青恍然发觉,不知不觉,他竟然来到了清心阁。诧异之下,他回头看去,只见左敬亭率上百亲衞正散开来,四处搜索警跸。
这回可要落下笑柄了。石青自失一笑。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响,清心阁木门打开,一个紫色的身影映入眼帘;草剑倚着木门正怯怯地凝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