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回到大营,喊来荀羡交代几句,让他随刘复的通联小队回转泰山,转道南下。随后带了跳荡营和亲衞营大部赶赴邺城北门。
向来申末才会关闭的邺城北门此时紧紧闭合着。马愿奉命跑到城下高喊:“城上是哪一部兄弟值守?某乃新义军军司马马愿,以前跟在孙将军身边,可有兄弟识得……”
喊话之后,城上垛口露出几个禁军的身影,其中一人向下喊道:“军司马。我们识得你。只是,你若想进城,却有些难了。武德王王府和孙将军严令:没有王府将令,不得放任何人进出。”那名禁军将‘任何人’三个字咬的死死的。
石青在一旁听闻,有些焦急。他很清楚这次大乱的结果,石闵、李农终归安然无恙,没必要为此担忧。他急于进城,主要是想借大乱之机,率军打进太尉府,诛杀张举。
张举地位尊荣,身边护衞死士众多,平时没有他可趁之机,这次大乱,可谓最后的机会。当然,诛杀之后,不仅张遇要找他拼命,其他各方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但他顾不得这些,只想做了再说。
杀戮无力扭转人心,但一定可以改变许多事情的进程。
可是……如今进不了城,这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城内喊杀声蓦地大作,一浪接着一浪,一浪更比一浪高。直如热锅鼎油沸腾了一般。
这是……石青蹙眉细听,只听见城内到处都是厮杀声,仿佛整个城池都化作了战场。
不对!石青浑身打了个机灵。迈步出来,冲城头喊道:“城上主将何人?报上名来。某乃新义军主帅石青,意欲率部进城救援。汝再敢拖延,若贻误军机,必唯汝是问!”
石青连唬带吓,谁知城上禁军并不害怕,适才答话之人扬声道:“节义将军稍安勿躁,城内大军云集,若是顶不住,几千新义军便是入城也无益处。小将乃孙将军麾下校尉白奉,若有得罪,以后甘领将军责罚,城门却是万万不能开的。”
石青一滞,焦躁地踱了两步,对这个白奉一点办法也无。若是强攻,一则不敢,二则未必攻得下来。心烦意乱之即,马愿站在壕沟边和白奉一阵喊,随后跑来禀道:“石帅。属下和白奉说了,他答应放个人进城去王府请令。”
石青脚步一顿,道:“只能如此了。这样,由本将进城讨令,顺带了解城内动向……王龛,城外由你指挥,在此待命。”
石青欲单身进城,左敬亭有些不放心,坚持跟随护衞;马愿和白奉又一顿说,随后吊桥放下,城头缒下一个吊篮,将石青、左敬亭连带马愿一起吊上城头。
上了城头,石青粗粗瞧了一眼,立时大吃一惊。以他想来,即使孙伏都作乱,也没多大的事,谁知不然,站在城头,城内情形一目了然。此时的邺城处处烽火,家家冒烟;不知有多少人呼喝嘶喊,追砍厮杀,竟是每一个街巷都成了战场。
这……这是全城暴动?怎么成了这般模样?石青瞠目结舌。他清楚地发现,厮杀之人,有许多是布衣装扮,兵刃更是五花八门,明显不是禁军士卒。对敌各方,也无明显标识,有军士对平民,有平民对平民,有军士对军士……乱成一团糟。
“到底是怎么回事!”石青凶巴巴地对白奉瞠目大喝,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礼节。
白奉是个三十许的精悍壮汉,他摇摇头,有些忧虑道:“末将不知,只听说武德王和总帅被困领兵省,衞将军、左将军领兵去救,尚未救出。然后城里就……”
“领兵省?”石青瞿然向东望去,领兵省位于官署区西侧,与皇城相邻,他去过两次。领兵省与邺城北门相隔不远,只是被宫墙格挡,到底是什么情形却看不清楚,石青只能听到那里爆出一浪浪的厮杀,似乎斗得正自炽烈。
“走!先过去看看。”石青顺着上马道疾步而下,城内的情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替石闵、李农担忧。
石青带着左敬亭和马愿,顺着城墙与宫墙相夹的驰道飞速奔跑,过了凤阳门不久,驰道对应着南拐的宫墙分出一条岔道,石青转过墙角,一踏上岔道,厮杀声霍然大了起来。
前方,宫城东墙之下的驰道上不知有多少军马正自激烈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