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四,晨。
石青告别周成,率骑兵大队踏上归程。七千余骑轻装快马,推进的十分迅速,午后便即抵达鲁郡,进入新义军辖区,当晚,队伍在驺城驻扎下来。
鲁郡有二十七个难民安置点,另有五个归顺新义军的本地坞堡;总计约莫近四万人丁。第二日,各营骑兵在驺城附近继续操演,石青带着麻姑四处走访,用了两天时间,将二十七个安置点和五个坞堡一一走遍。
五月十七。
大队人马继续北上,过鲁县,渡泗水,黄昏之前赶到汶水之畔。牵着战马走在汶水浮桥之上,石青感慨连声。
“麻姑。你知道吗?一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新义军从谯郡北上,来到泰山;渡过汶水的时候,大伙那个兴奋,就甭提了……”
“小耗子人最小,声音倒是最大,调子真高啊,河对面的韩彭都能听见……唉,这小子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挺机灵的,那晚怎么没能脱身呢?”
麻姑没有插口,兴致盎然地听石青絮叨。路上的尘土混合着汗水把她那张俏脸涂抹成了一张以黑白为主色调的花脸,她没有察觉到这点,努力地将笑容向身边人绽放;笑容和黑白线条拼凑在一起,看起来颇为怪异,若非那双宝石般的眸子不时闪现出浓浓的笑意,让人真的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石青看到后,莞尔一笑,停了下来,将左手腕处的衬里扯长了一些,伸过去在麻姑脸上轻轻地擦了一擦。
麻姑下颌轻抬,微扬起脸,将眼睛眯了起来,十分惬意地享受着男人的温存。
石青掸了掸她的发梢,薄薄的灰尘随着他的手指飞扬起来,石青带着些愧疚,柔声说道:“麻姑,辛苦你了。回到肥子以后,日后就在军帅府好生歇着,不要随我出征了。”
“不辛苦的。”
麻姑一笑,细密净白的牙齿露出一些,珠贝一般,点缀得一张俏脸顿时生动起来。“我喜欢,我愿意。”
听到“我喜欢,我愿意。”这句话,石青感觉体内那颗硬邦邦的心几乎要全部融化了。
“石帅!长史王先生专程迎接石帅来了。”
雷弱儿的禀报打断了两人的温馨。石青哦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惊问道:“是景略兄?他怎么跑到这儿来迎接?”
石青惊讶不已。汶水距离肥子还有五六十里,若真是专程迎接,距离未免太远了一点。嗯,许是王猛来蛇丘办事,正好遇上自己吧。
待石青登上汶水北岸,一看岸边以王猛为首的迎候队伍,便知道自己猜错了,王猛还真是专程前来迎接的。
王猛的迎候队伍并不大,不过十个人一辆车,除了伍兹和四名护衞之外,赫然还有四名年轻女子。
四名女子显然是从邺城接回来的宫女,衣饰华丽,举止有度,凫凫婷婷侧立在大车之旁。那辆大车青布蒙顶,桐油刷壁,席塌铺厢,枕裘齐备,而且不是牛车,是由四皮毛色一般的黄骍马驾辕的马车,这样的马车已经不是一般意义的马车,按照古制,应该称之为驷黄。
无论是驷黄还是宫女,若是为了专程迎接石青,王猛断然不会带到蛇丘的。
望着疾步迎上来的王猛,石青讶异地问道:“景略兄。你这是为何?”
王猛郑重一礼,随后回道:“启禀石帅。军帅府以为,石帅率领新义军征战数月,大破枋头,抚平滠头,除段氏鲜卑,纳司州大部以及陈留郡、枋头数千里之地,实乃大捷,班师之际,青兖该当浓重迎接,是以……”
王猛话未说完,便被石青插口打断,他不悦地说道:“景略兄该当知道,石某并不在意这些凡俗礼仪。青兖困僻经年,民众吃用尚且难以维持,军帅府为些虚礼铺张浪费,虚耗钱粮,石某怎能心安。”
“石帅。此并非虚礼,而是必须之道。”
王猛踏前两步,正容说道:“新义军来泰山为时不到一年,石帅在泰山更只待了半年,其中与收容的二十多万南下难民相处时间不过两三月光景。石帅若是不讲这些虚礼,只怕要不了多久,他人会忘了谁才是青兖的主人,难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帮助他们渡过的严冬。”
“哦?难道有人暗中什么企图?”石青一震,眼光瞥向伍慈。
伍慈凑上来,谄笑道:“石帅放心。伍慈日夜紧盯,青兖平安的紧呢。不过,凡事预着立,不预则废;青兖一时平安不代表一直平安无事。王长史认为,军帅府应该趁大胜之机,大张旗鼓地宣扬新义军战果,广谕青兖生民知道,谁才是青兖真正的主人,以杜绝小人侥幸之心,防患于未然。祖小姐和两位刘大人对此颇为赞同,是以……”
石青心裏一亮,恍然明白过来。此举虽然耗费一些财物,但是,对比自己威望树立后青兖人心更为凝结、日后麻烦减少这些好处,耗费些财物真的很值得。
赞许地对王猛点点头,石青笑道:“于细微处见真知,景略兄实乃经世之大才。石青佩服。”
王猛微微一笑,再度进言道:“石帅英雄无双,龙虎之姿,左右必有鸾凤相随,如此阴阳调合,方显威仪。王猛特地带来四位侍女服侍麻小姐和石帅,梳理更衣,以添仪容。”